十点,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沿河路上闲逛着。沿河路是我和卓卓最喜欢来的地方,我们在这里数着栏杆上的生肖,对迎面而来的每一个女人包括妇女品头论足,间或说一些下流的小笑话。我和卓卓喜欢边走路边抽烟。曾经有一次卓卓把一支利群放进我嘴里,我悠然自得的把烟圈吐出来,睁开眼睛发现对面走来的人是我爸爸。而此刻,卓卓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他一手搭在我肩上,在我目瞪口呆之际把我拉向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好在是夜晚,路旁昏黄的灯不足以照亮我的脸,我在爸爸看到我之前拉着卓卓迅速钻进了路边的一蓬竹子里。卓卓显然对我的举动非常吃惊而且兴奋。我们靠在细细的竹子上接吻,竹叶簌簌作响。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起来,并且手插在裤袋里保持这种暧昧的微笑从路旁石凳上窃窃私语的一对情侣前经过。广玉兰开出的大朵的白花在雨中分外引人注目,而掉在地上的大花瓣已经发黄,那是腐烂的颜色。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几家欢喜几家忧。我在想,我的卓卓,他在哪里,在谁的床上。
我不介意他和谁上床,我只是不喜欢他把女人带回家来。这会严重影响我与他做爱的感受。我无法忍受在我和他缠绵悱恻渐入佳境时脑子里开始重复上演他和黎烟翻滚在床上的画面。一个是我的爱人,一个是我的朋友。如果他们背着我偷偷相爱,我想我可以迅速的置身事外,随意编排一个感人的故事就能轻易的赚取我卑贱的泪水。这一点上,我应该表扬自己的大度。然而事实上,我知道他们彼此根本不爱对方,这难免让我想起苟合这个词,于是我非常恶心。在第三次试图和卓卓做爱却仍然半途而废之后,我对他说,算啦,你已经尽力了,是我不行。我说,你该回家了。
卓卓被我在凌晨三点赶出了我们共同租住的小屋。走之前他拥抱了我,冰冷的嘴唇轻吻我的脸。他说,游园,你要好好的。他好象是五年来头一回这么正儿八经的叫我的名字,此前他叫我菜菜,菜园,或者游乐园。我听着他郑重的嘱咐点了点头,像妻子送出远门的丈夫一样理了一下他的衣服领子,如果不是彼此的神色都有些凄凉,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做这个动作时的自然和温情。然而我终于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进屋。
黎烟坐在客厅里翻弄茶几上的杂志,听见我把门关上的声音蓦然回过头来,一丝歉意的笑挂在脸上。她穿着自制的棉布睡裙,看上去那么弱不禁风。我说,你睡房间,我睡客厅。说完我从衣柜里拿了睡衣到浴室里去洗澡。黎烟应该能够听出我话语里隐含的怒气。她抢在我进浴室前堵住了我,动作飞速。我说你让开,我很累。黎烟抱着了我,手环在我的脖子上用乞怜的目光,嘴里喃喃的说对不起。我一把推开她,把浴室的门反锁上。拧开水龙头的同时,我听到黎烟的痛哭。
该哭的明明是我。我在想。背叛指向失去。失去最多的人,是我。
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黎烟已经不知去向,和她来时一样,多的少的不过是她那个巨大却灵活的箱子。一个月前,黎烟投奔我的时候,她说,菜菜,我不会影响你的生活,我就像那只箱子一样,占不了什么地方。说这话的时候她还习惯性的蹙起眉头轻笑了一下。
黎烟走后,我坐在电视柜上,从碟架里划拉出一张王菲的碟。封面上赫然印着:情变。分不清。一边听歌我一边在想,这个女人,这个叫做黎烟的女人,为什么从十四岁到二十四岁,还是改不了说假话的毛病。
我记得她在我毕业留言册上写下的话,用倒向一边的风尘味十足的字体写到:你这家伙,前途无量。
我爱上了卓卓,他就是我的前途。然而正在我向着前途无量这个强悍的境界前进的时候,黎烟轻松的自己打了一个自己巴掌。不过我想,她可能已经忘了她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她总是这样,说过的话,自己也不记得。
沿河路边河栏上的灯已经全亮开了,幽蓝的灯光,映在秀江河里显得莫名诡异,流动的水让人有一头扎进去的冲动。我真想知道,这水会把我带向哪里。这想法真是孩子气。它带不走我,只会让河里多一具浮肿的女尸。我靠在栏杆边吸完一支烟,顺便把一些希奇古怪的念头放回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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