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恶的儿戏

阿蚌

夏季的一个夜晚，月光如水。我独自一人走在乡村的田野里，听着周围稀稀落落的几声蛙鸣，便觉十分的寂寥和失落，我就想起儿时乡村的夏夜和笼罩着整个乡村的一片蛙声。那是多么令人陶醉啊。如今，乡村的夏夜没有了成片的蛙声，这夏夜便显得毫无生气。
我小的时候，农村孩子的游戏特别贫乏，整天疯跑、厮打，再有就是变着花样骂人。那时的乡村环境就已经很糟糕，有几棵树也长得不高，野鸟很少，河里也没有几条鱼。好在沟塘里的青蛙还不少，我和几个小伙伴就经常捉青蛙。我们把青蛙捉住，用脚踩住它的肚子，拽下它的两条后腿，揪掉连着的肠子，扒掉腿上的皮，然后装在谁的帽兜儿里，凑够一捧就拣些干草来烧了吃。其实我们这样做并不是因为饥饿，只是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好玩的。我看见被揪掉后腿的青蛙拖着血淋淋的肠子，用两条前腿向前爬着。可能是因为撕破了它的肚子，腹压失去平衡，它的眼睛格外暴突。我隐约觉得，它在临死之前用这双眼睛摄下了我们的全部狰狞与残酷。我的心里也曾因此有过惊悸，但吃过了青蛙腿，也就把这事淡忘了。
还有一次，我想出来一个花样，我们从村卫生所里找来一支注射器和一些过期的青霉素，学赤脚医生的样子用铁器把药瓶嘴打破，把药水抽到注射器里，玩起给青蛙打针的游戏。我们沿着小河走，见到青蛙就捉住打针，不管脑袋屁股胸部腹部，就是一针。当我们返回来的时候，隔一段距离，就能看见碧绿的草地上躺着一只通体粉红的死青蛙，特别刺眼。我们为我们的残酷感到无比激动，我们吵嚷着，都说真有意思，明天还这么玩。
吃晚饭的时候，我兴高采烈地向父亲叙述我的“壮举”，还没等我说完，父亲就夺下我的筷子，狠狠地训了我一顿，父亲说我这是“暴殄天物”。第二天，我们当然没有能够继续那个游戏。
后来，在小学的课本里，我知道了青蛙是“益虫”，每天能吃掉很多农田里的害虫，对人类大有好处。在中学的课本里，我学到了“食物链”的知识，知道了每一种生命，不管它对人类有益有害都是这根链条上的重要一环，哪一环遭到破坏，都会使和谐的生态系统遭受灭顶之灾。而今天，我已经在这些理性认识之上，从内心深处生发一种挚爱，我挚爱这自然界中有生命和无生命的一切。
现在想起来，真难以理解我曾会那么残酷。但这是事实，我不能不向大自然表示忏悔。
自然界中这些可爱的生灵，它们没有人类的智慧，但它们同样是经过漫长的进化而造就的，从有人类的时候开始，它们就一直是人类的朋友。可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以至整个人类，都漠视了这些朋友。我们任意迫害它们，任意杀戮它们，它们都默默地忍受了。我们宣称我们人类是万物之灵，我们为我们人类的强大而沾沾自喜，我们以为我们人类有权力支配整个世界，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为人而造的，这些东西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人类服务，任凭人类的处置。
然而，我们错了。因为我们的种种罪恶行径，如今，我们听不到那醉人的蛙声了，享受不到那样的幸福了。这是自然对我们的警示。我想，我们要挽留自然带给我们的幸福，现在开始行动，也许还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