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

时间: 2005-11-23 00:00:00 来源:  点击: 0

坐在高高的玉兰树旁的篱笆上,晃悠着双腿的日子也在这指间的缝隙里溜走。我带着阡陌回老家时,玉兰树也早已不再年轻,洁白的花瓣无声无息地落满我的眼睛,无力与苍白开遍了整个眼帘。我在萧索的空气中找寻阡陌温暖的手掌,那里躺满了我几年来平静的时光。阡陌反而摊开我的掌心,细细摩挲着我冰凉的纹路。一片薄薄的浮云承载着忧伤涌过。那个被唤作花鸣的女孩已经20岁了。

奶奶拉着阡陌的手,继而笑了,阡陌正用温和如水的双眸凝视着我,奶奶告诉我,他能读懂你。

回程的路上,我把阡陌仔细看了个遍,阡陌微笑着问我,我没告诉他,虽然没有在他身上找到那颗痔,但我明白那一定长在他的心里。

我每隔几天会去趟医院,阡陌在那等我。明亮的阳光里,一身白衣的阡陌像个天使,无邪地冲着我笑。我也只愿意心里只简单地剩下这么温暖的一幕,来回地播放。

那天,我在柠檬草的淡淡的味道中清醒。睁开沉重的眼皮,迎上的是家人、朋友欣慰的笑容。医生淡淡地说,除了昏睡了一天一夜,只是一点轻微的擦伤。我却透过层层的目光,注意到了刚刚离去的背影,或落寞?或欣慰?那悠远的味道慢慢迷失在福尔马林的味道中,我打了个寒颤。医生接着随意地问了一句,头不疼吧?应该都记得以前的事吧。我微微点了点头。

家人还是强烈的要求做了无数的检查,证明我的身体很健康。其实我撒了个谎,那个氤氲的背影让我大脑瞬间断了弦一般,无边无际。这却是车祸留给我的印记,也许那代表着我的背后负载着太多的沉重,也许是唯一的回忆过往的出口。我只破碎地记得车窗的玻璃碎了一地,明晃晃地模糊了我的心智。却没有人和我提起事故的始终。

沉重来的如此突然,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一个陌生的男子轻声地呼唤着“花鸣”,我迟疑着转过身,“对不起,我…大概不认识你。”也许是我的朋友,可他是特别的。温柔的外表藏不了水般流淌的忧伤、失望。他轻轻地走上前,抚着我的细长的眉,脸上有未干的泪痕。“我数出了你遍布眉间的伤痕。”他的声音颤抖着。“我伤害了你,真的…”我禁不住眼泪大朵大朵地掉落、凋谢。却是我又看到了那氤氲的身影,隐匿在空旷的风中,他有着深黑的柔软的头发。

此后,我便在心甘情愿地等待一场莫名的忧伤的翩然而至,可那是一季如约的花期,花谢了岂能再开。我知道我失去了一段极为重要的情感记忆。每个人都觉得我孤僻得像脱离群体的兽,孤注一掷地想要抓住最后的尊严。我无法顾及到妈妈眼角溢出的泪花,奶奶老泪纵横的脸。我只能无助地看着花瓣不断坠落而鲜艳不再,却等不来花开时分动听的声音。

这时,阡陌第一次阳光灿烂地出现在我面前。告诉我记住他叫阡陌,纵横交错的小路。他是心理医生,我知道那些对他是通向心灵的小路。震惊的是,阡陌和那陌生的人有着相似的眉眼,也是同样的优雅动人,却是迥然的流光溢彩。我还是坚持叫他阡医生,也总背对着他然后硬生生地反问他,你能计算出那些小道吗?他们幽深而狭长,长满内心深处。他不语。

几天后,我被通知可以出院了。旁人不解,我倒默默地收拾行李。阡陌没有来,我并不奇怪,他曾和我说过:你不属于这,你不是我的病人。我想给你一个更好的环境,帮你回忆或忘却一段经历。他还给了我一小瓶药丸,打开是满屋的柠檬草的清香。

再次见到阡陌是几天后,他微笑着出现在我门前时,我没有再冷言相对,我把他带进了屋,便径直走进庭院,他自己找了地在我旁边坐下。满庭的浓香依然遮掩不了他身上混合的香味,熟悉而陌生。他呵呵地笑:“我很庆幸,你没有把我拒之门外。”抬头望见我立在小小的庭院中央,掌心中托着一株枝叶繁茂的植物。“自己长出来的,倒也生机勃勃。”我一瞬间挺直了腰背,像这株草,摇曳生姿。他突然打断了我,“咔嚓”,定格了转瞬即逝的还未消散的笑容,确切说是嘴角微微地轻扬。“我只是用我的眼睛收集了你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再朝我漠然的脸微笑,强调了一遍,“我期待你微笑的那天。”我却没听出其中觉察不出的苦涩。虽然我突然明白了他暖暖的笑大概能消融所有的冰雪,在细数了他俊朗的面容后。

他走进屋子,对着满屋的阳光伸了伸懒腰。“你可以看看我的东西。”我没再保留什么。“照片,多么怀念你以前的笑容啊。”“恩?你见过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听你妈妈说的。”他歉意地朝我笑,眼睛眯成一条线。傻傻的笑,纯真的笑,妩媚的笑,弥漫了温暖的午后。他拿到一边,说要暗自欣赏了一遍。我拿回来时,错愕了,影集的最后一页,我阅读到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脸。在繁茂的玉兰树下,快乐地冲着镜头傻笑。像撕裂的虹,飞散在我的血液中不着边际。阡陌不知道,那张刚刚被他换掉的照片已从他掌心飘落,却飘忽进了我心里。他温暖的手掌握住了我冰凉的掌心,他大概根据我模糊的纹路阅读出了模糊的过往。阡陌不知道,我的纹路长反了。

阡陌只说过几天他会带我出去走走。他轻轻带上门的那刻,我背对着他,残酷地不理会他黯然的转身。其实我一直在等待那个答案,关于记忆的源头。我只须此刻转过身去,抬头看他,看看那个困扰我的身影。可是一夕之间,太容易得到的答案反而让我情怯,怕沧桑迭变。花谢也无悔,那是株解语花,早在繁华褪尽前知晓世间情语。可他不是,对我他偏偏不是。

我弯下身想捡起那张照片,却颓然坐倒在地。两张平放在一起的照片,一张却是阡陌,笑魇如花的阡陌。他深黑的头发,柔软的眼神,温暖的气质却牵动了我所有的痛。我想我的记忆还在,一圈一圈地纠缠在他身上。我犹豫着该不该把他找回来。

几天后阡陌开了车来接我,他柔软的眼神永远在微笑。他还是个体贴的男子。出门前,他看了看我,解下了他的围巾,一道一道绕在我的劲间。那是一种蛊惑,他温暖的指腹会不经意穿过我冰凉的肌肤,细细穿越心间的阡陌小道,触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我的脸微微发烫,凝视他的眼渐渐收敛下去。也许那是羞涩。“正视我的眼,你也可以学会从别人的眼里找寻答案。”他迎上了我的眼,柔情地快化为一江秋水,我慢慢沉溺下去,试着找到那些或肯定或否定的记忆。我们怔怔地站着,也任我的手悄悄爬上他含笑的眼角,深黑的发丝。“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还是缘定的重逢。”旖旎的空气充斥着窄小的空间。

突然,他淡淡地说:“我们该去见一个你的朋友了。”他凛冽的语气遮掩了明媚,不允许光芒四射的一刻。

他还是绅士地为我打开车门,我们很快驶上了一条我熟悉的大道。他似乎心不在焉,我下意识握住他方向盘上好像微颤的手。他松开,我失落地放开,手心全是汗。我也无法自圆其说,怯怯望向他的眼睛时,我们同时尴尬地避开。下一秒,镜子里他歉意满面,我打开了聒噪甚至嘈杂的音乐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其实…”我们异口同声,却也在互相谦让着,你先说。我沉默了,“专心开车吧。”窗外不断倒退的树影渐渐飘忽不已,来不及观望早已不见影踪。此时何尝不是。“阡陌,”我第一次这么叫他,“我失去的那段记忆是关于你和我的吗?每次你都给了我太多的震撼。”很遗憾我缺乏正视他的勇气,我猜此时起码一定是温柔似水的眼眸。因为他温暖的手紧紧圈住了我冰凉的小指。

可是又是一场车祸。心不在焉的我们对一个突然横穿马路出现在面前的女子措手不及。她轻柔地如同羽毛般坠落。阡陌冲出车去,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抱起那白衣女子匆匆而去。女人一袭及地的长裙在微风中摇摆,像一只疲乏的蝴蝶栖息上了生命的彼岸,安静逝去。他们都有一头深黑的头发,柔软似水。凄美的背影能演绎动人的电影,却带给我旁观人绝无仅有的痛。一切皆归于沉寂。

阡陌啊,阡陌啊。这原只是一场善意地捉弄,我记起了所有的失去的记忆,可是它们却与你无关。因为那个我原本陌生的男人——左晓陌身上才载满了我的东西,虽然我爱你。也许我们也曾有过纠缠,可那已随掩藏的照片,凛冽的眼,苍白的裙摆般潸然逝去。

我从郊外走到医院,狼狈不已。走进医院,才发现原有的柠檬草的清新早已消散。我看到阡陌了,在我原来的那间房间,他匆忙和我打个招呼就径直走进房间。那个白衣女子正静静躺在柠檬草中,清丽的眸子紧闭着,苍白依然掩不住的容貌脱俗,楚楚可怜。他憔悴了,我安静地走开,我无法不在乎他焦急的面容却不是为我。即使我早看见了那场绝美的告别。

晚上我找到了左晓陌的家,我曾经最熟悉的那个家。那个依稀老去的男孩帮我开门。正是那天来看我的陌生人。像册中的陌生人。他倦倦的眼神凝视了我很久,我不经意地想起他第一次见我时清澈的眼,最后一次见我时感伤的眼。“晓陌,左晓陌。”我喊他,如此生涩地喊他。他的眼里似乎有了几丈光芒,可忽而暗淡下来。反而我上前执起他的手,发现好像不能从他的掌中找到合适的位置。我也不期待他能如往日一般,轻柔地圈住我,抚着我的细眉,温柔地唤我,“花鸣,花鸣。”我想过有那么一天,左晓陌再也不需要我了,我笑着放开他的手。“晓陌,我们回不了过去了?!”其实那场车祸早已给了他自由的预示,他何尝不知。可是有了自由,他放弃了吗?他木然了,讪讪地说,我还是不愿锦瑟一人。以前的左晓陌会用力捂住我的嘴。现在只有花鸣一人,漠然地从他面前走过,却总希望和以前那样预备给他一个最完美的身影。如同阡陌那场动人的电影。如果他追上我,或只需喊住我,我还会轻易地回头吗?涩涩地,他忽而沉默了。我狠狠地扑上他咬住他的唇,没有温度,没有热情。

谁也没有再提起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却知道,我不奢望换回已然颓败的爱情,我能用纯洁起码偿还了昔日的爱与情。

我也该和阡陌说清楚。我比阡陌早些来到白衣女子的房间。护士告诉我,她叫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即使苍白如纸也掩不住的华美。我环顾四周,房间只有我们捎来的鲜花,也没充斥糜烂的气息。她好像没有亲人。她的呼吸安静宁和,我和阡陌都该放心了。终于她睁开了眼,她还有一双纯净无辜的眼,深黑如墨。我犹豫着怎么解释。正好阡陌进来了,她反而舒心地笑了,勉强支起身接过他怀中的鲜花,她的淡雅也就这么星星点点舒展开来。“你终于醒了,还疼吗?我和花鸣以后得好好照顾你了。”她微微朝我笑,“还记得发生的车祸吗?我和阡陌是肇事者。”我竟不是那么敌意,阡陌还是没扔下我,即使是一起承担责任。“阡陌你满头垢面,不过突然神采奕奕了。证明你还真有些歉意。”她灵动的一面确实吸引人。他上前仔细端详了她,可这种眼神对于我或旁人来说是疏离陌生的。“你好好休息,我再来看你。”她笑得幸福。我们却只是单纯的医生和病人。“花鸣,”阡陌似乎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叫我,“我们去见见那个人吧。那是个惊喜。”我很洒脱地说:“我昨晚见过了,我记起了他,你的工作该告一段落了。”可惜他背着我,他该是满足了。“当然,我们还得一起照顾锦瑟。”

阡陌挺忙,会傍晚带着锦瑟去花园走走。阡陌开玩笑拉我下来,说我失职,这本来是两个人的责任。他还让我看他新生的白发,长出细纹的眼角。我犹豫着要安慰他,他却一笑置之了。我们的距离却拉近了。没有避讳,没有犹豫。我却选择呆在房间,像失去记忆那会,静静地看着他们和谐的身影穿过整片草地,看着微风吹乱他们深黑的头发,然后在风中柔软地洒落。

大部分的时间却是我陪她下床,带她锻炼。纤细的五官,安静的眼神,她确实特别,这也是我留下照顾她的重要原因。这时我才发觉,她会甜甜地叫阡陌一声‘哥’,拉着裙摆放肆地叫我和阡陌穿着高跟鞋追她。她看阡陌的眼神放纵大胆,和我看他不同。阡陌看她的眼神温暖包容,和我看她相似。我隐约觉得也许是我错了。

我们的话题能继续得很远。我乐意帮她准备精心的三餐,搀扶着她沿着医院散步。这些天我按着她的要求找来了不少城市的资料。

我们也有了一定的约定,对于那个她每天必拨的电话。她会谴开我,一个人在空空的走廊中柔软地细声呼唤那头的男子,然后拿着我给她的资料,仔细地对着那头讲述,这些天走过的城市,阅过的风情。再温柔、隽永不过。她明明住院了,却为何还在继续善意的谎言。大概不愿意让他担心吧。除了阡陌和我,没人来看她。

我会不经意地看着她纯净的眼,想起我单纯的年华。饶不过她,我在明亮的阳光里,竟很自然地给她讲了我和晓陌。“晓陌?左晓陌?”她问了一声,我继续讲。

阡陌走了过来,看她越发惨白的脸,“我们出去走走吧。”我酸酸楚楚地走到门口。左晓陌一脸木木地站在木棉道旁。那是回不了头的,我没打招呼,只是缓缓往回走。他还是看见我了,却是苦苦地笑,比陌路人好得了多少呢。这边,正赶上阡陌和锦瑟说笑着走来。见她脸色苍白,我带着她打算回房间。左晓陌突然转过身,高声喊“阡陌,阡陌”。我们皆是一惊,我却也不愿面对晓陌,阡陌在。我扔下她落寞地往另个方向走去。我盼望的是晓陌代我向阡陌说清我们那沮丧的见面,或是早已逝去的情感,可阡陌仅仅是个医生罢了。除了期待完美的医疗结果,我就像他身上无关痛痒的伤口,他岂会注意?还是我害怕晓陌敷衍着他,用他擅长的文字描述我们劫后重逢的美丽,如同华丽的惊叹调。却也矛盾地希望阡陌能有哪怕短暂地失落。

再想起独自一人的锦瑟,外面已是星稀月朗。跑回房间,门关着,她却不在。我一遍一遍满世界找她,回头再找阡陌,也不见人影。我疲惫不堪地躺下,早上醒来,她无辜的眼凝视着我,问我:“你爱晓陌吗?”她的声音模糊,我听到的是阡陌,阡陌。“也许我们也曾有过纠缠,可那已随掩藏的照片,凛冽的眼,苍白的裙摆般潸然逝去。”我不知道是我被泪模糊了双眼,还是她眼里有着晶莹的泪。

她要出院,可她越发苍白的面孔渐渐直至完全吞噬了她内在的华美,如同一支破灭的圆舞曲。阡陌说什么也不让。他说着和左晓陌相同的话:“对不起,我不愿锦瑟你一人。”此时,她的泪纷飞在空中,我的泪凋落在心间的小路上。他给了锦瑟无尽的承诺,他凝望她的深黑眼眸牵动了我所有的痛。我依然会给她准备各个城市的资料,却是越积越多,她始终没有看过,我太怀念她柔软地呼唤,隽永的表情。她分明爱着那个男子。也许只有我是个傻子,他们明明对我隐瞒了太多,我还是无力知晓。“我和阡陌是哥们,认识有年头了。”我想着她自豪又幸福的话语。

她约了阡陌出去,我担心她柔弱的身躯禁不住寒风,一路找着她们到了一个寂静的房间外。“你该好好调养了,看瘦的。”阡陌温柔的声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你告诉我晓陌那天和你说了什么。”锦瑟的语气有些绝望。

“和我说了说一些花鸣的恢复情况,他曾拜托我的,那是他欠花鸣的。”

“‘对不起,我爱她。但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给她幸福。我不该放下另外一人。’他是这么说的吧。”她平静地说着,苍白的脸上不见波澜起伏。

“是的。他爱的是花鸣,可该忘的也是她。”阡陌原本是平静的,可却禁不住哽咽了,忧伤爬满了他俊逸的面上,一点一点。

“你说你想让左晓陌和她幸福地生活,你因此就不希望她能记起你,不让我提起你和她。可是你不知道你自以为伟大的牺牲重伤了其他人。你们不知道他说要守护我,他是我的左晓陌啊。”她掩住了面。

我没想到他还是背负上了那段也许他早该埋葬了的记忆,并且在他的心中早已横亘了几千年,沉重而悲痛。花谢了那也无悔,因为那是解语花,在繁华褪尽之前洞察世间情语。对我,他是解语花。我想起那张被他藏起的照片,深黑的头发,深黑的眼眸,笑颜如花。尽管那一切沉重地刺痛着我,差点血崩,但我已经找不回关于我和他的记忆了。

锦瑟锦瑟,却是左晓陌的锦瑟。他不愿意她孤独一人的锦瑟。左晓陌,锦瑟深深依赖的左晓陌,温柔呼唤的左晓陌。我强取豪夺了他们一路走来的美丽,硬生生地毁去了阡陌的希望。哪怕是个我不愿实现的愿望。

“我自以为自己能给花鸣希望,不料去伤害了她和晓陌,一直伤害着。如果那天她睁开眼,能记起我,我一定争取我们的幸福。她不记得我了,我一定为她争取她和他的幸福。”

可是阡陌不知道我和晓陌早已回不了过去了。阡陌和锦瑟却可以新的开始。我最后一次问他,他还是无法选择,对于我和我从未见过的锦瑟。接着我失去了记忆。那次车祸是个终结,我便给了他自由。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却是我和阡陌还是我和晓陌?

锦瑟还是出院了,尽管虚弱如同一支破灭的圆舞曲。阡陌拥着她,却是轻盈地走出大门。左晓陌和我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俩经过我们面前。我们牵起了手,在阡陌经过的时候。锦瑟却看着我们各自离去,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锦瑟还是幽雅地笑,挽紧了阡陌的手臂。几年前,高大的玉兰树下,他的温暖的手曾经就这么握着我冰凉的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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