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

时间: 2005-11-23 00:00:00 来源:  点击: 0

原来,菊花她只有一季地生命;原来,菊花她倔强地绽放得毫无保留只因为来年无期。那被春天的温存遗落了的花魂,在秋的冷漠中拼命释放耗尽一生之后轻叹一声香消玉殒,枯竭的身体与滴滴清泪一起深埋入土,腐烂着,一季的梦,一季的痛,空留下百年碎梦一场。

夜凉如水,空气中没有你的气息。流星划过便没了痕迹,思念迷失在夜色里,不知飞到哪里才是你。假如地球是平的,我就要打开天窗,寻找,你在的远方。

白天当我看到那个高高背影时我感到快要窒息,我怕他果真出现在我眼前又很快消失掉。那不是他,我的曾经,我曾经的曾经。然而曾经的一幕一幕却趁趁势溜了出来泛滥成灾,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悲哀地逝去在天边,就像我和曾经,同在一座城市,却无法再相见。

而我,曾如此接近幸福,像一场世纪之约,却终是镜花水月。

对世纪钟声盼望了足足一个世纪的我,说服了大哥带我一起去净寺。当然,女主角是琪琪。我走在他们两个身后,看到世纪末夜晚晚是银色的,世纪末的喧嚣是华丽,世纪末的放纵是自由的,而且,世纪末的人是成对的。大哥那一对去买胶卷。我站在世纪末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想着“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嗅着“空气里都是情侣的味道”。忽然一群“天便”飞入视网,我最喜欢气球了。我挑了一个水蓝色的,亲一下,对他说:下个世纪以前,我们就是一对了。我让他悬在我的马尾上如影随形。我想他若真能牵动我飞上天空,我不也成了天使?还是千禧天使呢!

净寺里面人山人海,挤得我晕头转向。幸好我的“小情人”高枕无忧。一个投币香炉被围着“烟泄不通”。大哥给我两个硬币:“拿去浪费吧!”眼力向来极差的我一心逞强,挥手一掷,它居然不偏不倚地直入炉缝里去了。我太幸福了!我兴奋得一蹦三尺高,还一脚踩中大哥,回头冲他做个鬼脸,却撞上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只是短暂的眼神交会,而那眉宇间的桀骜与睿智却射穿那对无框镜片侵入我心。我怔了一下,记忆飞快地翻页搜索:在哪里见过吗?怎么竟会如此熟悉,如此亲切?瞬间跌入时空的轮回,飞速急转却迷惘一片。难道,是上个世纪某个鹰飞的黄昏?那目光,像一个欲言又止的童话。意乱神迷中我忽然被什么扯回了现实。

“对不起,对不起,不过,我的好运也踩到你了。”他的嘴角牵动了整棱角分明的脸,线条立刻变得柔和,“很可爱。”他指指我的“小情人”。我正欲还他以一个最可爱的笑,大哥却硬把我拽过去拍照。而那张脸已定格在我心里,是在刚刚,还是,在上个世纪?

快敲钟了,大哥、琪琪却不见了。想起大哥得意地透露过“千禧之吻”的计划我才恍然大悟。“千禧……之吻?”我解下我的“小情人”,将他凑近唇边,心中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张脸。没有注意到这一刻,一个女孩对着她的水蓝色气球绯红了脸。

钟声响起,敲得我心荡漾,敲得整个世界都要飞。“十、九、八、七……零!”我兴奋地把气球抛向夜空,谁知太重竟掉下来,击中一颗无辜的头颅,然后触电身亡……我一惊,转过来的你竟是那一张脸。为什么我又不能呼吸?那个人……他的欣喜瞬间占据惊讶:“太巧了,千禧年第一眼看到的竟真是你。”他把香送到我手里,“许个愿吧,很灵的!”恍惚中我忍不住问:“我们--见过?”“忘了吗?上个世纪呀!小傻瓜。”他笑得一片灿烂,像对着一个无比熟悉的人,“在这儿等我。”他那高高的背影瞬间消失在人群里。

真的,上个世纪见过?上个--哦对,真是上个世纪了,现在是公元2000。许一个千禧愿,愿我的情人……还有他。

“水蓝色的--不,别动!”身后有一种蓝色的绳,圈圈萦绕我的千丝万缕收成心结,一股柔情朦胧了视线让我置身虚无。我醉了,可我要醒着,不要忘记,不要忘记,即使不再呼吸。

“好了,我要回去等电话。”他突兀的矜持触痛了我措手不及的失落,在我回头的刹那。“想到我,就看看它吧。”又是背影。身后有人狠狠捏了我一把,仿佛梦与现实撞击的痛楚。又是他们两个,一个挤眉一个弄眼:“怎么样啦,傻瓜?”“什么怎么样?”“告诉大哥,不要紧的。”见我实在一脸迷惑,琪琪说:“你不知道?敲钟前,那人一个一个来,一直找一个头发上系着气球的女孩,你们——很浪漫哟?”狂喜与失意在我胸中交织成一股苦涩的甜蜜,喷薄欲出。轻轻解开绳线,一个水蓝色气球。从这一刻起,我哪一刻会不想到你,可我再找不到你。轻抚水蓝色表面的指点竟滑落一行字:“曾经。6998479。”这是真的吗?我不敢相信,是真的吗?我只想跳舞,飞舞,飞旋。“我在做梦吧?你们,快点打我一下,拧我,或者掐我吧!”两个家伙居然毫不犹豫地奸笑着各拉我两腮就是两下,痛得我哇大叫。不过,我真的幸福得快疯掉了。“新年快乐!”我对着路过的小和尚大声嚷道。我还要,我要祝福全世界。我对着白昼般的夜空,对着每一个陌生人,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世经初的早晨,天很高很蓝。

我们并肩走在泼满阳光的陌生的路上,没有牵手,距离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话题像初夏阳光照在林间投射下的斑驳的影子,快乐而琐碎。“看这边,简直是一幅美丽的天然油墨画。”“天啊!小傻瓜,这是一个牛粪池呀。”我注视着我俩被拉长的陷在阳光里的影子,俨然是一对陷在甜蜜里的情侣,仿佛,从上个世纪,不,上两个世纪,一直走到此刻。

竹林里,并排刻下名字。

“曾经”。“宁馨儿”。

“宁馨儿?馨儿。”他侃侃讲述。而那一刻我几乎避开他转向我的目光,我直到一行褐茎垂叶。“菊花谢了。通常它们就这样死了,除非……”他侃侃讲述。而那一刻我几乎垂泪。原来,菊花她只有一季的生命;原来,刚强之下隐忍着一颗凄楚的心。我没有见过菊花是怎样谢去,但我想,当我第一丝焦黄爬上她的花尖,菊花她笑中一定有泪。

他读出了我的黯然,默默看着我。我转而问他冬天树叶为什么落掉,他沉下眼去,准备倾听我的悲情演说。“是为了让人们享受到更多的阳光。”我边说边调皮地绕到了他地右边“我想要,伸出舌头舔一舔阳光的味道。”他望了我一眼,让人心醉的温柔的瞳孔折射出阳光的足迹。

“昨晚,不,世纪之交,丘比特之“香”射穿了一个少女的心——”他故意拖长音,偷偷看我的表情。

水蓝色的心?我怦然心动,却不动声色地接道:“心--心爱的气球——上面还有天使之吻呢。”我偷偷吐吐出舌头。

不知不觉已到山里。山间的风吹得我们清醒又陶醉。我喜欢这种真实而飘缈的幸福感。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轻松得像跟自已在一起,却又不像独处时那么盲目而无助。这种默契让我第一次感到,我的心,同时在另一个胸腔内跳动着。

回家的车上疲倦像磁石把我吸向了他的肩。假如我那时是做了梦的,那它们一定都被幸福包围着。早知道幸福就此弃我而去,我宁愿枕在那个梦里一辈子不要醒来。

清晨的阳光流淌进来,我正躲在被窝里犹豫着要不要起来。看到飘在窗前的气球我竟傻傻地笑出声来。拨通电话,摒住呼吸,等他喊我的名字。

“喂?……喂?是蕾蕾……”我的笑容僵住了,电话里传来的唤声如此亲呢而熟悉,却又为何,如此的陌生。“蕾蕾,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我知道是你。蕾蕾你说话……”我裹在被窝里,热水袋溢着它的体温,而我却越来越冷。

我的世界破碎了。原来,他的微笑与温柔,同时属于另一个人。

切断电话,也放飞那个没有意放的名字和号码吧!在剪断水蓝色绳子的那一刹那,我忽然感到一种决裂的悲痛扼住了我的喉咙。我的心爱装着我的幸福飞上天空,抓出抓不回。我发疯似地冲上顶楼,平台。我看到了天。我地虔诚的眸光从这里,而响亮的天蓝从那一端出发,在那一刻,我们相遇了。却为何,中问隔了一颗泛着水蓝色光泽的模糊的心,像极了饱蘸泪水的绝望了的眼睛。那一刻我,流下泪来。

漫不经心地翻阅着照片,游离的视线忽然触到一点;高高跳起的我的身后,竟是那一双眼睛,镜片有一点反光,而他分明,是在望着那个水蓝色气球。气球上没有他的名字和号码,这个眷恋着我的水蓝色气球,只属于上个世纪。我不要再看了,照片上那个眉毛都要飞起来的女孩,我看了会嫉妒。那是我,那是我吗?那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

那两个紧靠的名字应该不在,只是,一旁的菊花,再也不会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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