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北海

在梦里，美丽的北海，是一段沙白水洁的海滩，是一丝丝又咸又腥的空气，是天高云淡的晴空，是港湾里成排捕鱼归来的渔舟，还有海螺、椰子、日月贝……无数次在梦中握住了它们，梦回北海，醒来，却听不见那曾经熟悉的涛声，看不见那悠长悠长的海岸线……

一九九二年岁末，我第一次来到南国边陲北海，第一次了了看海的夙愿。

从南宁到北海的大巴上，当一小段海湾远远地扑入眼帘，我的双眼渴望地贴紧车窗。抵达北海，顾不得吃晚饭，我和同行的家弟、建伟、苏翔从北部湾广场直扑最近的外沙。当辽阔的，神秘莫测的大海在黄昏的斜阳下，静静的呈现在眼前，四个没有看见过大海的男人，激动得半天没有语言！傍晚的北部湾娴静如处子，远方的海平面罩着一层深乳色的黛纱，几艘渔舟正无声地摇向外沙内港，而港湾内停泊的渔舟随着细微的海浪轻轻晃荡，宛若一节优美的旋律。这时的大海一点都不狂暴，把她如秋叶般最静美的面孔展露给一群向往大海的人。

十二年前的北海，犹如二十二年闪前的深圳，正处于热火朝天的初期开发。据说每天从空中从陆路涌向北海的淘金者达两千人以上。笔直宽敞的大道上，南腔北调不绝于耳，晃动着各种面孔的人们。北海的海洋性空气中，涌动着躁动不安的气息。

从泸州到北海有两千多公里，但是看海最近的地方。北海是我平生去得最远的城市，她使我穿越云贵高原，穿越喀斯特地貌，把乌发飘飞的头颅，紧紧靠在大海的胸膛。她使我被四川盆地压抑得快要窒息的心脏，放任在南国明亮的阳光下无拘无束地跳动。

北海，我无比眷恋的是银滩。洁白的细沙，碧蓝的海水，绵延二十七公里长的无尽滩涂，令人留连忘返，乐不思蜀。在北海的一个多月，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在细雨蒙蒙中，在海风劲吹的下午，我无数次来到银滩，让眩目的梦幻在层层叠叠一望无尽的浪尖上跃动

海滩是一个丰富的世界。潮汐过后，我赤脚让肌肤与白沙亲吻，与轻波亲吻，让影子后面一串清晰的脚印作惬意的记录。七彩斑斓的贝壳，鲜活的鱼虾，星星点点地散布在海滩上，我不时弯腰拾起一个彩贝，在浅水里追逐一只小章鱼，放进灌满海水的皮鞋里。

我从小生长在长江边，如果说长江是一位身段婀娜面容秀丽的姑娘，大海就是一个胸怀宽厚粗壮有力的汉子。在银滩挥臂击水，则使我与大海男子汉的情怀交融一体，尽情渲泄阳刚之气。横渡长江，有一种征服者的胜利之感，而在大海里畅游，永远不会有这种感觉，大海是不可征服的。但是，大海可以给我一个自由宽广的世界，既可以让我感觉渺小，也可以让我显示伟岸，这也许就是海的个性吧。

北海的人也使我难忘。一天晚上，我独自在北部湾西路闲逛，有两个长发飘飘，青春靓丽的女孩尾随好长一段。原来，她们是湖北人，或许四川和湖北口音相近，她们误认我为家乡人了。误会使我们相识，此后我们常在一起玩，北海的现状和明天是我们常聊的话题，有时也互相倾诉对遥远的故乡的思念。还有四海旅社那位我已经想不起名字的阿姐，我请她教我讲白话。凡是她当班，她就来不厌其烦地给我当语言老师，只是我好象天生是摆弄文字语言的料，到我离开北海，也没学会几句，但广西人的热忱已深深刻印在我脑海里。

当时北海的建设方兴未艾。美丽的北海大道还有一边空空荡荡，同时也矗立起皇都大酒店、振华商场、华联商夏、福利大夏这样的高楼大夏。晚上，录像放映室里挤满打工一族，打长途电话还得去电信营业厅排队。夜市是我常去光顾的地方。“南珠之乡”特产的珍珠在华灯下，闪射着璀灿的光泽，令人爱不释手。珊瑚形状各异，洁白如玉。珍珠和珊瑚价格便宜得难以置信。我曾半开玩笑地给同伴建议，做倒爷吧，倒一批回内地，肯定能赚不少钱。

时间如电光火石般匆匆而过。在一九九三年迎春的炮响起之际，我背着行走进北海机场。飞机起飞那一刹那，回首舷外那片美丽而富饶的热土，我的双眼满热泪。

北海曾经是一个令人想往的童话。十二年前的狂热和以后渐渐还原真实，散尽泡沫，为这座风光秀丽的海滨城市笼罩上一层传奇的光环。前几年，在成都的一位泸州籍房地产商家中，见到一位在他那里干点杂活的老人，似曾相识。一问才想起是十多年前名震泸州的川南集团的董事长杨必宏。川南集团正是当年为参与北海这个西南出海口而由泸州及邻近城市的商团成立的。他们与北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十几年来，一直关注着媒体上有关北海的消息，知道北海早已驶入良性发展的快车道。只言片语，常使我忆起北海的阳光、沙滩和大街边缀满鲜花的绿树，忆起在地角海面坐快飞奔的豪迈，忆起涠洲岛旖旎的风光和港湾成船散发出强烈腥味的海鱼。

什么时候重游故地？恐怕已经找不到当年熟悉的路了。什么时候，再在十里银滩的浅海里劈波斩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