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箭扣长城的计划由来已久了,没想到得遂所愿的时间,却是在今年冬天开始大幅度降温的这一天。
12月5日气象台说,12月6日北京将大风降温。但同学说,箭扣长城的雪景堪称一绝,要的就是天冷,只是要穿上暖和而又防风防水的衣服。5日晚上半夜时分,我被骤起的大风惊醒,还一度担心第二天的计划可能要泡汤。还好,6日凌晨5:30我起床时,没有再听到半夜那凌厉的风声。
大约6:50左右,我和另外俩同学孙轶和张翔在东直门坐上发往怀柔的公交车。三个人平素在办公室穿的像春天一样,现在却都像狗熊似的,浑身上下裹的严严实实。这个天色还刚蒙蒙亮,大街上没有白天那样的喧嚣,连一向密集如织的车流也稀疏的多,一阵阵寒风袭过,提醒着我们这是北京冬天的早晨。地铁口每隔几分钟就会涌出一股刚刚从地铁出来的人流,大部分行色匆匆,不少都拎着大包小包,看样子像是刚刚下火车从外地出差回来或者到北京出差的,像我们这么悠闲自得地等车的人真是并不多。生活也难矣,我突然觉得,我们能在周末有闲暇和闲心去游长城,实在是一种幸福。
车上人少的可怜,我们天南海北的闲聊,感觉很快就出了北京城。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放亮,阳光普照大地,却没有一丝暖意。但是天高云淡,晴空万里,道路两边没有了没完没了的高楼大厦,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远处的山脉清晰可见,偶尔还能看见一两只早起觅食的鸟儿从空中掠过。进入怀柔界内,路边出现几处错落起伏的平房小区,它们唤起了我对家乡的记忆:在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院子上都应该升起一缕缕清烟的。现在城市告别了柴煤时代,取而代之的是燃气这样的清洁能源。技术进步了,但是原来那种浓浓的乡村生活气息也璜鹤一去不复返了。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达怀柔县城,高楼大厦再一次进入眼帘,我心里突然一阵难受,恍然想到,原来眼睛也是需要休息的。天天呆在城里,放眼看去不是车流就是高楼,眼睛早已生出腻味之感,刚才像是整日大鱼大肉之后突然吃了一顿新鲜蔬菜,那种清新爽淡的痛快十分明显。幸好,我们很快就租好一辆小面的,车打盘旋,转眼就把小小的怀柔县城抛在身后,向城北的山里面驶去。
箭扣长城在怀柔县城西北约40公里处,但是因为要翻过一座山,所以也需要一个小时的时间。听说这里十月已经飞雪,果然传言不虚,山阴路边的积雪一路陪伴我们直到长城脚下。司机师傅说这些雪是经冬不化的,甚至到来年五月还能见到雪的痕迹。但是我感到惊喜的还不在于雪,而是出城约20分钟后路两边的参天大树。两排整齐的白杨树,棵棵都有碗口粗,每棵树上残余的几片枯叶,在寒风中发出飒飒的声音,一派萧瑟苍凉之气。这与我小时候自家村头那条路上的景象极其相似,那是我儿时天天逗留玩耍的地方,印象很深,只可惜现在路犹在而树已绝,每年回家只能在路边捡起些许回忆,眼前的景象使我倍感亲切,童年时期的很多事情一下子全都浮现在眼前。不过同时心里也在默默祈祷,但愿下次来时,还能够见到它们。
就在我胡思乱想时,司机告诉我们停车场已经到了。我收回思绪,下车环顾四周,原来所谓的停车场,只是山脚下的一块平地――准确地说是小山环保的一个盆地――有山有水有气,在风水先生眼里应该是一块风水宝地。我们不做任何停留,跟司机约好下山的时间,背好行囊就朝着鹰飞倒仰的方向走去。鹰飞倒仰是箭扣长城一个著名的景点,据说是长城在那里先是断裂,然后陡然跃起,远看颇像一只矫健的雄鹰在空中突然拔高的样子。司机劝我们说这个地方积雪未化、陡峭险峻,直接上去很困难,最好从别的地方上去。我们婉言谢绝了司机的好意,心想来箭扣就做好了不畏艰险的准备,正应该乘现在体力充沛,可以一鼓作气冲顶鹰飞倒仰。
鹰飞倒仰在停车场的西南方向,一眼望过去,小山并不高,但白茫茫一片全是积雪,一条隐隐约约小道蜿蜒向上。我们沿着雪痕寻踪而上,脚底下传出久违了的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声,心情格外轻松,脚步也就格外轻快。三个人谈笑风生,速度很快,一会儿功夫头上就开始微微冒汗,刚下车那会的寒气被驱赶的一干二净。不过,一路上景致颇多,引的我们每每回头,都要为身后漂亮的雪景叹赏一番。但我们很快就体验到“远看山低累死人”的含义,小路在山腰迂回盘旋,一两百米高的小山,足足花去我们1个小时时间。我们坚持一鼓作气,中间除了照相略作停留外,就小憩一次,待到山顶时都已经气喘吁吁。
山顶是一个破废的烽火楼,城体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半面残墙。往北看,一段银白的长城蜿蜒前进,十分巍峨壮观。往西看,几座西北东南走向交的错小山,背阴面一层绒绒细雪,向阳的山脊上是密集丛生的黄草,乍看去活像山体给人剃了阴阳头。西南面就是大名鼎鼎的鹰飞倒仰,一段城墙在山顶上突兀而起,险要至极,单靠人力根本不可能爬上去,既挡住了西望天梯(箭扣长城另一个景点)的视线,更截断了西去的长城。即使专业的登山族到此,也只能下山绕行。正当我们兴致勃勃摆好poze准备照相时,数码相机却没电了,孙轶最为窝火,因为他头天晚上专门充了电的备用电池居然也不能用。
相机的意外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心情,反而使我们有更多的心思和时间慢慢品位眼前的风光,我们离开鹰飞倒仰向北京结进发。很难得,这是一段保存相对完整的墙体,两边的护墙和垛口等依然坚固结实,只是墙内的马道已经草木丛生,估计放马还可,跑马则不可能了。这段长城最后是一坐烽火台,爬上去却不见了下去的路,仔细观察才发现,在烽火台的中央有个洞口,我们从洞口钻下去,下面是一个有好几面窗口但是只有一处能出的通道。实际上,这样的地方我们过了好几个,这让我想起RPG冒险游戏中的地下迷宫,听说很多登山族都是IT人士,游戏程序开发者从这里获得过灵感也未可知。
快接近北京结时,遇到另外一拨人,他们跟我们正好相反,是从北京结向鹰飞倒仰去。问他们是否去镇北楼那边,回答说上周刚刚去过,看来他们是更为专业的长城迷,也许每个周末都会出来爬一段。在他们休息的地方,我们三人手脚并用的攀上了北京结的结点上。这里是箭扣长城的一个制高点,四面八方,一览无余。一个相对平坦的平台,上面长着一高一矮两棵松树,每棵有三四层树冠,成平行状,而且这里刮的显然是东南西北风,因为松树枝叶是平均向周围伸展的。长城从这里三个方向延伸,一个是我们来的这个东南方向,一个向北,一个向西南,所谓北京结,也就是取三段长城在此交汇之意。
北京结的下一站是九眼楼,不过肠胃已经在向我们发出抗议,时针也指向了中午12点,我们就在紧邻北京结的下一个烽火楼旁边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拿出辛苦背上来的食物敷衍一下,就又开始出发。后面的路却非常难行,有好几处坡度特别大,足有70多度,而且有积雪,我们只有双手扣住一些凸出来的城砖,身子几乎贴着城墙,先用单脚去试探下面的台阶是否足够坚固,然后才能往下迈一步。这样一点一点的往下挪,墙边杂乱丛生的灌木成了我们最好的支撑,没有树木与墙壁可抓的地方,有时就只好坐在雪上往下滑行了。当然,好一点的地方,看好了下面的地形,则可以快速的向下滑行,只要双手时不时恰到好处的抓住一根树干控制一下速度即可。这种走法,胆小者或者稍微有点恐高症的人肯定都作不来。来之前曾看到报道说有人曾被困在箭扣长城达几个小时,我当时还有点怀疑,现在已经完全相信。
在我们走过最为艰险的一段长城后,回头观看那段几乎是垂直下来的残垣断壁,连自己都对自己佩服起来。记得在八达岭的入口处不远,立有一个石碑:不到长城非好汉。跟石碑合影留念还要收费,当时觉得好笑,现在则更觉得好笑,去一趟八达岭算什么好汉,但是如果把箭扣长城走一遍,可真的是离好汉不远了。至少从这点看,那位著名的英国探险家把箭扣长城称之为“Wild Great Wall”(野长城),确实是毫不夸张。
但是我们虽然自我感觉堪称好汉,还是不得不打消了登顶九眼楼的打算。前面是一个必须绕着走的烽火楼――我们在网上查到的箭扣游记攻略概持此说,但是我们时间已经不多,否则山下等我们的司机会着急的。我们决定走自己的路,也就是不走现成的路,而是朝着山下停车场的方向,从山坡的灌木林中直插下去。实事证明,我们的选择实在绝对不算高明。山坡上全是拇指粗细的小树,可能是今年北京雨量太少的缘故(北京今年的降雨量的确是十数年来最少的),这些小树全都被晒的嘎嘣干脆。我们一路往下冲,遇到树枝当道,能绕就绕,能钻就钻,实在不行就只好自己开林辟树。看到一些树枝劈里啪啦的身边折断或倒下,虽然明知他们其实早已干枯而死,心里仍有一些毁坏树木的罪过感。
猛冲了一阵,眼看山脚在即,我们就席地坐下休息。三人都已经累的没有说话的力气,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寒风吹过干枯树稍的沙沙声,和偶尔从不远处传来不知名也未见形的小鸟鸣叫声。我突然想到,这漫山遍野的干柴烈火,如果万一有人不小心放出一点火苗,我们就只能葬身于此。也是头一次,我意识到森林防火的重要性。
待到山下时,我们正好来到被称为“影友之家”的赵氏山居院后,老赵家很热情的请我们进屋喝热茶。末了,我们还买了两张影友托老赵代售的箭扣风光照,也算是弥补我们因相机断电而导致的小小缺憾。在我们将要离开老赵家时,一位背着三角架和相机的影友刚从长城下来,一进门就跟老赵说饿坏了,赶紧来碗方便面。这位老兄说他当晚住在老赵家,第二天去照镇北楼的冬日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