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

少时，曾求学于江南小镇，学堂条件差，学和住在不同的两个地方。这两点连起来，便是老街了。学舍到学堂，学堂到学舍，早一趟晚一趟，于是在小镇并不漫长的求学生涯中，我便一天两遍地阅读那条悠长的老街，却领略它那古老的风韵，去感受那沧海桑田的律动。

老街的老是不言而喻的，它的年龄对我来说，一直是一个谜。那狭窄的街道，两旁清一色古朴而雅致的老屋让人站在其下有不得不低头的感觉，那斑驳的墙沿和长在墙瓦上褐色的草儿，让人一眼就看出它的衰败。偶或有大家宅院夹杂其间，也有一簇簇苔藓。不管是置身于老街深巷，还是驻足于道旁小亭，我都不时地在那湿漉漉的空气中嗅出一丝阴晦的气息，要不是那从街道上走过装束时髦的少男少女和那忽从古道老桥驰过的豪华车辆，我还真以为自己步入了时空隧道，回到了从前穿长衫戴瓜皮帽的时代了。

其实，老街的衰败与陈旧并不足以掩盖它美之的在，只要细细地体会。那窗格上精美的雕花，那被岁月冲刷的光溜溜的青石板，还有那座古朴的老桥，无不显示出一种美。尤其是老街的雨天，不管是绵绵的春雨，瓢泼的夏雨，薄薄的秋雨，还是寒冷的冰雪。那时老街总把它迷人的风韵奉献给你。撑一把伞踏过那被雨洗涤过的青石板，望着屋檐下留连的雨珠，或静听雨打芭蕉的声音。那时的我总想起戴望舒先生的《雨巷》，想像自己也是那撑着油纸伞的人，“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应该说我并不是一个怀旧的人，可是我却很喜欢老街给我的幽寥意境，喜欢独自在那静默的老街去体会孤独的黄昏和涌入心头的莫名温馨。

迎着微弱的晨曦，蹬上吱吱闷响的木梯，挟着几缕潇洒，踏进偏居老街一隅的茶房，在浓纯的茶香中，听人们说着老街的过去，然后去欣赏那轻波四溅的河水，午后，去辨认桥边字迹明灭的碑刻，黄昏，去映月桥边去静候拱桥映月的美景；梦里去咂摸“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买杏花”的意境。

这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已忘了求学时的艰难，忘了课堂答不出问题的尴尬，忘了考不及格的苦恼，但始终未能忘却小镇的老街，我的心还流浪在老街的青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