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不如不见

峰仿佛已经从我的记忆中淡出好几个世纪了，直到那天遇到他，我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像自己所预料的那样。人常常会自以为是，但是只有在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才是真实的自我，有很多事情到最后常常会出乎我们自己的意料，也许直到那时我们才会承认，其实在这个世界上最不了解自已的人就是自己了。

其实我早该觉得那天的与众不同，从来不在街上吃东西的我那天却拿着冰淇淋在大街上招摇过市大吃特吃，已经好久没穿裙子的我却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长裙，而且还选了一个人气最旺的星期天去无聊地逛街。说是逛街，其实不过是在看街，在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一边吃着冰淇淋一边左看右看，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正在百般无聊之中，忽然，一个身影挡在我的前方，同时惊喜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静，真的是你么？！”我睁大了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熟悉的陌生人……猛地，我想起了他是谁！（我仿佛听到心砰地一声巨响）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他，直到手中的冰淇淋融化了滴在我的裙摆上才慌乱地找纸巾擦拭……一张纸巾递到我的面前，我默默地把裙摆上的冰淇淋擦去，然后抬起头：“谢谢你的纸巾，峰！”这竟然是我们分别六年后我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而且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就算我假想一百遍也绝对想不到这样的局面。

其实我和峰都不算有故事的人。当初在小学时，峰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我们在快毕业的那一年成为了同桌，像我和峰这样要好的同桌在班上简直是快要绝迹了，更何况还是男生和女生。所以常常班上有同学开开玩笑说：“学习委员和文娱委员刚好是绝配。”我们听了也只是置之一笑，我们都很珍惜这份难得的友谊，也从来不为外界所影响。但是后来监近初考了，老师决定要调整座位，班主任有意要将我们调开，理由是“让好生辅导差生”，调整座位的决定在班上一宣布，没想到峰激动地站起来：“我只要静作我的同桌！”老师一时呆了，随口就问：“你就那么喜欢静吗？”此言一出，全班哔然，我也窘极了。可是没想到他竟然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回答：“是的！我喜欢静！我只要她作我同桌！”后来，我们一直作同桌直到初考过后，但是从那一天以后，我们之间好像总有些什么东西，不再像从前那样无话不谈了，我们常常在班上谈得很开心，但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变成了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直到我家门口，我们会互道一声“再见”，这样的情况一直到毕业的最后一天。初考过后，我们考上了同一所重点中学，但是不是同一班了，也几乎不再有什么联系。但是每次放学的时候，不管多晚，我总能碰见他，我们仍然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不说一句话，是到我家门口时，依旧还是那声“再见”。后来我来到了这座城市求学，在学校里，每逢节日，我总能收到他的贺卡，我也会在节日之前算准时间寄出我的祝福，我们从来没有写过一封信，贺卡上也只是很土地写着“祝你……”一句话轻轻淡淡。还记得他寄来最后一张贺卡上写着：“现在我看身边的人好像蒙着一层纱，你也是这样吗？”我在贺卡上写道：“如果你在纱的这边看别人，殊不知别人也在纱的那边看着你呢！”从此沓无音信。我们之间好像真的有了一层东西，但是我觉得好像那是比纱还厚了许多的什么……

六年后这样相遇的情形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是那天早上我们还是谈得很愉快，不过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提起过去，即使实际上过去并没有什么，也许我们心里都觉得提起过去会伤感吧，或者我们都不愿意去刨根问底。从那天不期而遇后，我们又见了好几次面，每次见面都很开心，他说他的校园生活，我说我的，总有聊不完的话题，好像又回到了我们曾经有过的那段无话不谈的时光。有一次我偶然问起峰为什么会报考这座学校，他忽然一脸正经地对我说：“因为我知道你也在这座城市。”我一下子不知所措，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什么，我只是低下头，默默地感受心里的那份感动。有一次他还送给我一包花籽，并且预言花开的那天，一定会带给我惊喜的。我于是把花籽种下花盆，天天细心地照料它，希望它快点长大开花，看看它到底能带给我什么惊喜。在那个月里，我很开心，相信峰也是一样。

在我和峰见面一个月之后，有一天，我偶然接到一个同学的电话，她出差途经这座城市，我们聊了好久，真的是从天南扯到地北，不知怎的，她忽然提到峰：“静，你还记得峰吗？”我感到她似乎有话要说，于是我问她：“怎么？”“峰的女友为了峰放着名牌学府不去，跟着峰在你们那儿就读呢，你没有听说吗？”我无瑕顾及回答她的问话，只是问她：“难道峰的第一志愿不是这所学样吗？”“哈，峰那个人心高气傲，他的第一志愿当然是北京了，只是听说他一时失误，只好‘屈尊’了……”后面她再说了什么我全没听进去，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挂的电话。那天晚上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第二天，峰打来了电话，他对我说了好多话，终于感到我的不对劲，忍不住问我：“静，你今天怎么了？”我沉默了，最后终于还是说：“峰，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她的感受？她为你放弃了那么多！”峰一下子哑口无言，许久才用低哑的声音开口：“你都知道了？”“是的，都知道了！”我们默默地挂了电话，从此，那天之前的一个月成为快乐的回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有一天，我竟然又接到了峰的电话。他在电话的那头问我：“静，那盆花开了吗？你看了吗？”那盆花我已经把它放在窗台上任凭风吹雨打，我不想也不愿再去看它了，在接电话的时候，我往窗台上望了望，只这一望，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我以为我会哭的时候却没有哭，但是现在却控制不住自己了……）那是一盆太阳花，那是从前我曾经说过：“好想念当初校园里的太阳花呀！在这座城市里已经绝少看见了……”峰的声音又把我拉回了现实：“静，你还在听吗？”“是的！”我相信他已经听出了我的抽泣。“……你愿意出来见面吗？”有一刻我真的动摇了，但是最后我还是做出了决定，我对峰说：“峰，你听过一句话吗？”“是什么？”“相见不如不见。”……沉默沉默，但是我们都没有挂下电话，最后，他说：“好的！我明白了！”我们轻轻地放下话筒。我知道这次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但是我怎么能伤害到另一个无辜的女孩呢？窗外不知谁家在放一首老歌“轻轻地，我将离开你，请将眼角的泪拭去……”我捧着太阳花哭得一塌糊涂……但是，直到至今，我仍然不后悔。

当我写完这篇文章的时候，有人问我：“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吗？”我相信在世界千千万万个故事中，一定会有这样一个故事的，但是也许我们已经失去感性太久了，如果偶尔感动一下自己，又何必去追究是否真的有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呢？学会偶尔感动，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