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猫

时间: 2005-11-23 00:00:00 来源:  点击: 0

(一)

午夜,12楼,慈散着长发坐在窗台上,任那充满凉意的秋夜的风吹乱她的发。宽大随性的衣服掩不住她极具诱惑的曲线。

“铃……”一通电话搅坏着楚楚的画面。

慈眺一下左眉角,无心听电话没去接,但电话却非常固执的不紧不慢的响着。

慈皱皱眉,把吹乱的发向后捋了捋,还是走过去接起了电话。

“喂!是慈吗?”又是博,慈现在的男朋友,听起来他有些醉意。

慈懒得张口,没有答腔。

“慈!我知道你在听!为什么老是对我那么冷淡?你说话呀!”

“我对每个人都一样。”

“可我是你男朋友!不可以对我特别一点吗?”

慈依然沉默。

“我在Tiny Bar,喝了很多酒,可是我忘了带钱。你能不能过来帮我结帐。钱我明天还给你。”

等他说完,慈一声不响的挂上了电话,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慈又回到窗台上,熟练的把头发挽成一个结。盯着窗外不见星星只见霓虹的夜景。呆了几分钟,突然跳下窗台,随手拿起一件女士风衣,走出门去。

到了Tiny Bar,看到博坐在已经打烊的bar门口,他掩不住醉意的笑了:“你终于还是来了。”

慈直视着博,眉角一眺,眼神犀利:“你已经付了帐了?你骗我。”

“对!我是骗你!”博突然跳起来,“因为我想见见我的女朋友!”

“你醉了。”慈仍不露悲喜的说。

“我没有,我没醉!我如果醉了我会敢告诉你我多爱你,我如果醉了我就敢把你抱在怀里……”

说着,博伸手想要抓住慈的双臂。慈轻盈的转身一闪,避开了。她看了博狼狈的样子一眼,把手放进风衣口袋里,走了。

路灯拉长了慈美丽的影子。

博眼睁睁的看着慈越走越远,一下子清醒过来,偏偏倒倒的向慈追去,大叫着:“慈,你不能这样对我!”

“啊…!”身后传来博跌倒的声音。

慈停下脚步,慢慢转过头去,路灯下,博摔趴在地上,一只手无助的伸向自己,额头跌破了,血顺着博脸的轮廓流下来,路面被浸红了一块。

慈有些不忍心,犹豫着还是再走到了博的面前。蹲下。

轻轻捧起博的脸,用手一点一点抹掉博脸上的血痕,低头吻了博的伤口:“我不值得你这样。为你为我,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Bye。”

说完,慈转头就走,不给博留一点挽回的时间和机会。

博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离他远去,渐渐远到遥不可及。

风扬起慈的长发和风衣,那是一种凄绝的美。

(二)

慈回到家里,剪下一缕头发,用黑丝带绑好,放在抽屉中那五缕头发的后面。“对不起了。”慈喃喃的说。和前五个男友一样,慈再一次把深爱他的男人伤透了。

慈只是想试着接受新的爱情。但这一试,试出了太多心碎的人、心碎的事。而她能够表达歉意的方法,也只有以自己最心爱的发,来祭祀这些其实从没开始过的爱情。

慈散开长发,仍回到窗台上坐着。

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夜越来越深了,慈蜷起身子,集中残余的体温抵挡秋夜的风。

不知道多久后,慈被开门声惊醒。她望望窗外——早晨,这是城市中一天里最舒适的时候。

一个女孩走进来,“慈,你又在窗台上睡觉呀!会着凉的!”

那是月,她嘟着嘴,装作生气的说。“我给你买早餐来了,是稀粥啦!快去漱口,来吃东西!”

说完向着慈微微一笑,清晨的阳光如泛金的流水般四泻在她全身,极美丽的脸蛋少了一份气质。

“哦。”慈应了一声。轻盈的跳下窗台,洗漱去了。

整个房子里只听得到月唠叨她今早给慈买早餐时,老板娘硬是多收了她的钱;唠叨着慈不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她不给慈买早餐,慈准会任自己饿一上午。

她们一直都是这样,从高中开始便一起生活。要不是月的父亲现在的了血癌,需要月的照顾,她们仍会是住在一起的。

在旁人看来,她们深厚的友情,非常不可思议。月是个可爱、阳光,容易接近的女孩;而慈却总是沉稳而锐利,冷冰而疏远的感觉,没法靠近她的心。但月知道,只有慈会专心的听她的唠叨;慈也喜欢听月唠叨,喜欢看月极灿烂的笑,这样会使慈冷清的feeling不至于占满她整个人;而她们两个人都知道,在她们四目相接的瞬间,月能体会慈,慈也了解月。这种心照不宣的感觉,是无人能代替的。虽然她们从没跟对方说起,但她们都知道彼此会是一生的同伴。

“慈,拜托你找份稳定的工作吧!你要为你的以后打算一下呀!”月边看着慈吃东西,边对慈说。

“稳定?你知道这词不适合我。”

“那你怎么养得起自己呢?”

“没钱的时候去做做平面模特,就能支持一段时间啊。”

“哎……慈……”

慈包了一口稀粥,抬头直视着月。

“好啦好啦!败给你啦!”月笑着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嘛!怪吓人的!”

“嗯……”慈向后欠欠身子,“吃完了。”

这时月才小心翼翼的问:“慈,你昨晚跟博说分手了?”

“他给你打电话了?”

“对啊!今天早上打来的。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呀!为什么不接受他呢?”

“你知道的。”

“还是爱着昊吗?我真的不明白,他给过你什么,让你这样念念不忘!而且那时你们都还小呀,而你的爱竟能持续到现在!”

“月,不用担心我。你看Annbaby的书吗?‘有些人要用他们的一生去忘记一个人。没有开始。所以也没有结束。’”

“慈……”

“好了,我以后也不会再跟谁恋爱了。多积点阴德嘛!”说着慈笑了。其实慈的笑,也是温暖。

“呵呵……慈,我真幸福!我一定是世上唯一两个看过你笑的人之一!”月也绽放她极阳光的笑脸。“可是,你将来怎么办呢?单身一辈子吗?”

“将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单身一辈子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呀!”

“可是说真的,虽然你性格很独立,但终究还是很需要人照顾的女生啊。”

“每天早上都要听你说教。”

“你改正错误我就不说了。”

慈却突然把脸凑向月的脸,轻轻在她嫩红欲滴的唇上,吻了一下。月知道,这是“shut up-kiss”。

“慈,我今天要去面试一份新的工作,薪水比较多一点。你也知道,我爸的病需要钱。”

“好运!Bye,美女。”

“中午一起吃饭!Byebye!”

家里又恢复宁静。

(三)

慈跟昊的认识,是在秋风中戏剧般的邂逅。那年,慈只有15岁,而昊16岁。

慈是一个怪怪的女生。那时读初中,一个朋友都没有。上课了就一个人跑到操场上去,下课了才又回都教室里,可是她成绩很好,老师也拿她没办法,索性放手不管了。

而昊是一个插班生,从一个南方大城市转来的。江南的风土造就了这个挺拔温柔的男生,英俊的脸庞,阳光的笑容。大而水灵的眼睛,很惹人注意。

正是第二节课拉上课铃,慈像往常一样跑出教室。

昊由一个老师带领着,走进教学楼。

两人擦身的一刹那,无意识的望向对方。眼神是最直接的交流。慈眉角一眺,突然吹起一阵风,她的长发一缕缕飞动起来,纷而不乱。昊向慈微笑一下——慈视网膜上所映射的图象随血液如电流般瞬间激遍全身。

“是他了。”慈想。

“是她了。”昊想。

两个人都不动声色的走开了。

像所有电影中的老套情节一样,昊被分在慈的班上。因为他的英俊和亲切,昊立即变成班上人缘最好的人。

可是昊转来的第二天,他们恋爱的消息就传遍全班。所有人都惊异,无法把昊的温柔和慈的怪异联系在一起。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开始的。这是慈和昊的秘密。

“知道吗?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认定是你了。你并不漂亮,是的,不漂亮。可是,很有感觉,让人不敢靠近,却又无法抗拒。”他们邂逅的天晚上,昊这么跟慈说。慈有点惊异他们心灵的默契。她看着昊,明朗的月光把昊的脸映得格外清晰,慈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昊也直视着慈的眼,张开手臂抱住慈。慈让自己的身体和昊尽量贴近、贴近,就这么让昊抱着,第一次让一个男生触碰到自己。

于是,他们相恋了。其实慈知道,从他们看到彼此的那一眼开始,他们已经相恋了。

像所有热恋中的女孩一样,慈也不自觉的变得笨笨的,变得感性,变得只要一句甜蜜的话,就会快乐好久。原来知足,真的可以长乐。

那夜,慈被昊拥在怀里。昊温暖的身体,帮慈把深秋的冷风挡在另一个世界。昊的体温,和他身上年轻男子的气息让慈有些晕眩了,竟然开始发抖。慈抬起头,看着昊,看到满眼泪水。

“昊,你会永远爱我吗?”这是所有女人都会明知故问的一个傻问题。

“一辈子。”这是所有男人都会后悔的承诺。

慈笑了。

中考后,慈和昊各奔东西。

他们约定好要每周一通电话。刚开始,坚持得很好。渐渐的,一个月一通,几个月一通。慈不是无知少女,她知道那结果已经要来了。

终于,某天,慈接起电话,再次听到那曾经几乎让她相信了永恒的声音。

“慈?”

慈不答腔。

“一定是你了。”昊说,“只有你才从不答腔的。”

“你有事跟我说吧?”

“慈,你知道,我曾经以为这世上,我们的爱是最伟大的;现在我们都长大了,都知道其实这种想法是 ̄是幼稚的。”

“……”慈的眉角不经意的微微一眺。她等着昊说出那句话,那句判她死刑的话。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以前我还不信。”昊的声音有些哽咽了,“我不是不爱你了,只是距离太远,我、我没了悸动的感觉。”昊停了一下。“我想,我们还是分手吧!”

喀嚓……,慈轻轻挂上电话。不想哭。来不及想哭。整个脑子里全被历历往事画面拥挤,阻塞,乱成一团。

整个暑假,慈要么把自己全部浸在浴缸里;要么躲在睡袋里,把自己紧紧裹住,裹住自己,才能感觉到安全。不说话。因为恐惧。因为从来不是善于表达自己的女生。

分手,在慈,那不是痛苦,是惩罚。是昊罚她一辈子难过,一辈子受困,无法解脱。

升入高中。开学后的第一节课,慈像以前一样,走出教室。恍惚中一个女孩撞到了她。

“对不起、对不起!”那女孩让人眼前一亮的漂亮脸蛋上显出了慌张,“我是因为要迟到了,所以才……”

两人对视。一样的,风突然扬起,慈的长发再次被吹动,女孩向她微微一笑——熟悉的默契感觉又涌上慈的心底。

“我叫月。”女孩似乎也有着与慈同样的感觉。

“慈。”

慈知道,她不会再孤单了。月将会是她真正一生一世的同伴。

(四)

快中午了,楼梯上传来月熟悉的脚步声,今天听来似乎特别愉悦。

慈去为月开门,月一看到慈就兴奋得脸红,快乐得像小孩子似的。

“慈,我跟你说哦,我今天通过面试了!而且因为那个考官是副总,他说我很灵活,面试之后直接就让我当她的秘书,薪水比从前的工作多了好几倍呢!”

“好事啊!不过你应该知道现在人面兽心多得是。以你的容貌,对你太热情的人要小心。”

“不会的,慈!那副总人很亲切,又年轻,而且好英俊哦!”月做出很陶醉的表情,“好象还从没见过这么帅的男人呢!好象他叫Mak吧?”

“Mak?”慈的记忆里搜索不到这个名字,“反正提高警惕就是了!我快饿死了!帅哥不能当饭吃吧?”

“恩!走,吃饭去!”

(五)

普通的一天。月刚走出公司,听见有人叫她。

“月!等等!”是Mak。

“Mak,有事吗?明天的计划书我已经准备好了啊!”

“不是,月。我们一起工作一些时间了,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我们配合得很默契。”Mak,向月灿烂的一笑,直摄人心魄的笑,“我想请你吃晚饭,当是谢谢你的努力工作啊!”

“嗯,好吧!”谁能拒绝这么迷人的上司呢?

“那我晚上7点准时到你家楼下等你。”

“好!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Byebye!”

“慈!我回来了!”整间屋子只听得见月快乐的声音。

“嗯?”月发现桌上留着一张字条。

“月,有家时装杂志约我去拍照,我今天整天都不会在家。慈留。”

“哎,还想告诉你我今天有约会呢!”月嘟囔着。

昊和月来到一家法国餐厅。很幽雅。灯光暗暗的,气氛让使不得不流露自己感性的一面。

两人边吃边聊,都喝了一点红酒。

昊看着月酒后泛红的脸蛋,这几年在如战场的商场上爬摸打滚而麻木的心,怦然一动,再次苏醒。

昊借着稍稍醉意,伸出手触碰月的脸,抚摸,穿过月的黑发。年轻女孩细嫩丝滑的皮肤,在这一刻,彻底退去昊这双手沾染过的势利。

月也没有拒绝昊的“失态”,她的心,也被感动着。昊一点点烟草香的手,温柔的带出了她最原始纯真的感情。

“月,做我女朋友吧。”

月低下头,少女般腼腆的笑了。……

天完全黑了。

慈一个人走着回家,身边的车流人流几乎以三倍于慈的速度奔走。

非常疲累,不过工作一天的报酬足够作慈一个月的生活费,尽管她并不是一个节省的人。散漫、自由、酬劳又多的工作,只有平面模特了吧?这也是慈选择这行的原因。曼妙的身材,理应物尽其用。

慈双手放在衣袋中,城市的风带着冷漠的人情,厚重的吹过她的身体,她的脸,她的发。走在人群中,她是被孤立的。或者说,是她自己孤立自己。慈宁愿一个人坐在12楼她自己的窗台上,用上帝一般的眼光,注视着整个城市中所有繁忙而 ̄充实 ̄的人。只有那时侯,慈才感觉安全——没有人能伤害上帝。

慈回到家里,月不在。慈有点诧异,但月毕竟不是小孩子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脱下外衣,慈仍旧懒懒的坐上窗台,看着本应漆黑而纯粹的天空,被这人间灯火映得青一块紫一块。

开门声。慈瞟一眼墙上的钟,11点半。月进门。

“今晚不去你爸家睡了?”慈问。

“对呀!”月的脸还是红红的,一直笑着。

“喝过酒?约会?”

“慈,你怎么那么厉害?每次都猜对!”月倒了一杯水,走到慈旁边,把头放在慈怀里,傻笑了好一会儿,“慈,我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恋爱了。”

“恋爱?”慈眉角一眺,怔了一下“跟谁?”

“就是Mak。”月甜蜜的笑了。

(六)

半年后。

星期日,慈还是呆在她的窗台上,月靠着她。

“慈,到现在你还是没见过Mak吧?我想,我们就快结婚了。”月露出幸福的表情。

“哦,那我就必须见一下了。”慈一眺眉角,“先说好,我要当你们孩子的干妈。”

“慈!”月不好意思的笑了,“你说到哪去了!”

“你已经快是别人的老婆了。”慈舍不得似的摸摸月的脸。

“慈……”月也有些感伤,“可我永远不变的身份就是慈的同伴啊!”

慈笑了。

“我已经叫了Mak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好让你们认识认识啊!”月说。

“嗯,好。”慈欠欠身子,“现在让我小睡一下吧!”

“那我先走了!12点半在街对面的餐厅等哦!”月边说边走出了门。

慈把头枕在窗框上,闭上眼睛。

闭上眼睛,看到了昊。

昊向她走来,越走越近,却越来越模糊,当她伸手可以够得着昊的时候,他却如琉璃摔在地上一般,随着清亮尖脆的一声,美丽的绽开,散成无数粉末,消失在慈的眼前。

慈一惊,眼睛猛得睁开,醒了过来。

瞥一眼墙上的钟,12点一刻。

“我先过去等他们好了。”慈心想。

进了餐厅,慈选了最靠近窗户的座位。她最喜欢隔着玻璃注视那些不会注视她的人。

12点半,月和Mak刚走进店门。

“Mak,我去一下洗手间。你先找找看慈来了没有!你看谁的感觉最冷、最懒散,一定就是她了!”月笑着走了。

Mak走进店里,第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背影,女生的背影。很熟悉,熟悉。

“是谁?”Mak心想。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走向那个背影。

“是谁?”慈心想。总觉得背后有人在靠近,让她感觉慌乱的人。

慈突然起身,回头。

Mak看到那个背影突然站起来,面对着他。

两人都懵了。

慈的瞳孔被这意外吓得突然瞬间放大,但惊异很快被平静下来。她一眺眉角,等着他跟她说话。

Mak惊呆了。看着眼前的人,一时间不知所措。

就这么对视着。没有人做出任何反应。

这时,月走过来了。她看着不动声色的两个人,都站着,对视着,觉出气氛不对。

月忙笑着说:“慈,Mak惹你生气啦?”说着把Mak拉到椅子上坐下,再过去拉慈。

慈摆摆手,示意她没事,自己坐下了。

Mak突然跳起来,指着慈,几乎是叫出来的问月:“她、她就是你说的慈?!”

慈看着失去自制的Mak,眉角一抬,又转头去看窗外。

月尴尬的向四周望望,没人注意到他们。她把Mak摁到椅子上,让他坐下,握住Mak的手,好让他平静下来。

“Mak,你今天怎么了?”月小声的问他,一边还看一眼慈。

慈仍面无悲喜的看着窗外,并不理会Mak刚才的无理。

“没、没有。”Mak平静下来了,喝一口水。瞄一眼慈,然后立刻将目光移开。

“可以吃饭了吧?”慈说。她仍只盯着窗外,不去看眼前这对恋人。

(七)

午饭后,月将Mak叫走,自己留了下来,和慈一起回了家。

“慈,女人的直觉你很清楚的。”月小心翼翼的问,“Mak跟你?……”

慈闭上眼睛,又立刻睁开。停了好一会儿。

“Mak就是昊。”慈终于说出这句话。

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话,要她必须面对、承受的现实,有多重、有多痛。

月傻了。一片空白。正如先前Mak,也就是昊看到慈时的反应一样——不知所措。

这一刻,或许最可怜的人还是月吧!此生最好的朋友爱了好多年,并将会永远爱下去的男人,竟也是自己最爱的男人!

该放弃,去成全好友;还是坚持下去,守住自己的幸福;又或者什么都不理会,自己骗自己,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还是放弃吧!”“不、不,我受不了,我放不下!”

“那么就坚持下去!”“那慈呢?不可以,不可以那么自私!”

“干脆视而不见吧!”“但我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听到了!怎么可以骗得了自己呢!!”

月心里的理智和感情不停的交战。乱杂的思绪冲击着月那不曾经历过痛楚的心智。

“我不知道!!”月大叫一声,冲出房门。

慈眉角一眺,却没有追上去。她知道月此刻最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安静。就像她现在一样。

坐上窗台,这个本来一直给她无限安全感的地方。现在,只觉得一股强烈且沉重的压迫感,死死的抵着她的背,直穿透她的心。

痛。空灵的痛。找不到,扯不掉。一如这么多年的感情,以为没有了,却又真实的存在;现在一起涌上来,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那种感觉叫人抓狂。

慈把头轻轻靠在窗框上。突然一低头,接着狠命的把后脑勺撞在窗框上。血很快流了出来。

冰冷的黑发参合着狂野的红色血液,渐渐凝固在一起,暗红到让人颤栗。

慈闭上眼睛。那感觉,无法言语,却深入骨髓,足以刺伤任何一颗心。

入夜了,憋闷的城市,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雨。

陌生街道上,月靠着墙,低头独自走着。

身旁的人都匆忙的跑到可以避雨的地方。

月不。她停不下来。她不知道自己正把自己带向什么地方。

终于停下了。正对着月的是她和Mak第一次约会的法国餐厅,也是他们定情的地方。

月踉跄一步,跌坐在地上,看着眼前风雨不改的建筑物。雨淋湿了她的发,她的脸,她的全身。

月红了眼。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

“爱情?还是友情?”

“一定要选择吗?”

“一定要选择!”

“为什么会有选择?为什么要给我选择?有选择才是最痛苦啊!”

月自己同自己挣扎。她甚至想要撕扯自己。如同一只受伤却又无家可归的宠物。

但是,没有力气了。这雨打在月身上太重,太痛。她再没有一点点力气了。

可是一只手伸了过来,拉起月,一把把月搂在怀里。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Mak!放开我,放开我!”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他怀里挣扎,她心里明明正期盼着。

“月,还是叫我昊吧!”昊把月紧紧的抱住,用他的体温温暖怀中冰冷的月,“我的名字本来就是昊。”

“昊、昊……”月碎碎的念着,“昊?那慈呢?”

昊并不回应什么:“走,月,跟我回家了。”

(八)

昊把月抱回了月和慈住的地方。

慈依旧坐在窗台上。

三人相对无语。

月看看昊,昊的眼只盯着慈。他的目光很复杂:温柔,又或许是气愤;怜惜,又或许是埋怨;爱,却又像在恨。“昊这些年是否也一直惦念着慈呢?”月心想,“可是他对我的爱,我却那么真实的感受过啊!”

月回头看慈,她看到慈的血与发凝固在一起的张狂的痛,尽管此刻在慈脸上找不到一丝痛楚的表情。“她总是这样封闭自己,也只有昊才可以打开她的心吗?”

月的泪掉下来。一滴一滴,月的泪掺着她激烈矛盾的心痛,掉下来。

突然,月站起身来,环抱双臂:“你们谈谈吧!”说着,她走进另一间房,关上房门。

慈转过头,直视着昊。昊立刻移开他本凝在慈身上的目光。

慈轻盈的跳下窗台,无声无息。走到昊面前。

“还爱我吗?”慈不说废话。

“我说过的,一辈子。”昊坚定的说。

“也爱月一辈子吗?”

“慈……”

“回答我。”

“是的。”

“呵……”慈眉角一眺,冷笑一声,“月和我都是独占欲强的人,我们无法容忍其他人分享自己所爱的人。”

“你要我做出选择?”

“月,还是我?你考虑一下吧!”说着,慈也走进另一个房间,关上门。

昊也才明白了选择的痛苦。放弃任何一方都会造成三个人的伤害。

一整夜,三个人。自然是无人能入睡。

(九)

天亮。

慈打开房门。昊和月站在慈的房门口。

慈看到他们紧紧牵着的手,知道自己猜对了昊的选择是什么。

“慈,对不起。挣扎了很久,我想,你比较坚强,所以……”昊避开慈眼睛说。

“因为你认为月没有了你几乎不能活下去,而我还是可以好好的过日子,对吧?男人在三角关系中,总是选择柔弱的女生,其实只是想尽量避免内心的愧疚感。而放弃的总是所谓较坚强的一方。可是从来没人意识到,坚强并不等于不受伤吗?所以在爱中,坚强就是一种错误,因为受伤的总是坚强的人!”说完,慈深深的吸一口气,然后呼出。

昊和月有点惊,毕竟第一次听到慈一次性说那么多话,而且句句尖锐。

三人尴尬的站着。

几秒钟后,慈转身拿起她昨夜收拾好的背包:“我走了,到任何一个我想去的地方。”

说着,慈拿出两封信,一封给月,一封给昊。

“Byebye!你们保重!”慈走了。

昊和月没有阻拦。他们知道,慈一旦下了决心,没有人拦得住。

或许,对于他们三个人来说,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吧。

(十)

月打开信封。

“月:

答应我,要一直爱着昊,也要照顾好自己。

承担起自己的生命,我就会好好活下去,这是我的责任。所以不用担心我。

想要幸福,就不要想我。

走了。海角天涯也给你祝福。

慈 字”

昊打开信封。里面还附了一盘CD。昊把CD放进音响,按下PLAY。

“昊:

月从此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一个了。好好爱她。

忘了我。

慈 字”

音响里响起Whitney·Houston的那首歌:

“……We both know I’m not waht you, you need。 And I will always love you……”

后记

慈是一朵花。即使生长在一大片乔木和草甸中间,却没有什么能掩盖住她无时无刻散发出的诡异寒气。她的不合群,注定要她流浪,不能停止,没有任何一个地方会容纳这种另类。尽管她的根深深的长在一个人身上。命运的荆棘在这个孤独一生的女人身上,留下太多不可磨灭的伤痕。

月是一只猫。温柔恋家的喜玛拉雅猫。美丽的外型和阳光的性格,足以让每一个人对她不设防。她的讨人喜欢,注定要她停留,太多吸引她和被她吸引的东西,舍不得放弃任何一个。尽管她拥有可以自由来去的权利。命运的光环在这个倍受宠爱的女人身上,给予太多旁人羡慕不来的幸福。

没有人知道到底谁得到的多,谁失去的多。亦或者根本没有人在乎,到底是得到还是失去。每一个人都在为得到更多而忙碌的活着,却很少有人跳出来想想,真的得到了我想要的么?又到底我得到了什么呢?

万物皆始于虚无,也将归于虚无。殊途同归。是否无论选择什么道路,都会走到同一个结局呢?

有时候,我竟为发现了我是我自己而感到恐惧。

我怀疑人在地球上存在的价值,我怀疑我们都是上帝的玩偶。可是,我活着,不是吗?我还拥有自己的思想,不是任何人强加的。时常快乐,偶尔感伤,有情有爱,年轻鲜活的生命,和无法预知的明天。这些是会让上帝也羡慕的。

It’s my freedom。It’s my life。

“……因为投入,所以放弃,不愿再被痛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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