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飞吧！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也许只为了短暂的相聚。

渔受不了等待所谓机遇的日子。刚刚涉世的彷徨无助滋味真不好受。

都说人在无所事事时最容易胡思乱想，最容易陷进颓唐一蹶不振。她怕是这样。贸然跑到离家很远的一间婚纱店打点杂。老板娘说试用期一个月，没工资。被录用后另计。渔眉都没皱，答应了。我就做一个月——只是不敢说出来。谁愿意录用个根本无意留下来的员工？

她觉得自己是喜欢这份工的。婚纱，如云的纱，似水的美。纯净无暇，最美的裙子。还有女人待嫁时最美的样子。工作不是很累，可以很接近的看可爱的白纱礼裙，可以很真切的感受到每对洋溢着无限笑靥新人的幸福。渔其实想就这样做下去的。虽然这没什么前途可言。

摄影楼人不多，才7个。四个化妆师，一个摄影师，还有两个是摄影助理。要区分很简单。化妆师都是女的，一个有点傲总沉默的家伙是搞摄影的。其他两个就是跟帮了。女的清一色的都是长发，寡言的摄影师凌也留了一头沉默的长发。也不知道是不是搞艺术的人都这般打扮。不过渔觉得这种形象能配上他的气质。只是欣赏。渔喜欢的男生是像跟帮那样留着平头干净爽朗的。廷是干净的。宇是爽朗的。记得她第一天上班时，推开那扇墨绿色有精致雕花的门，见到叫女同事们已经开始忙开了。是搞搞卫生。渔什么都得学，镜子不是像家里这样擦的；地不是宿舍里那样拖的；桌子宇说得这样那样抹。宇还说，他叫宇。还有很坦荡很友好的笑容。渔紧绷着的脸也溶入了他轻松的笑容。廷只在一边擦她没擦干净的镜子，拖她没拖干净的地，抹她没抹干净的桌子。

有人化妆时，渔就呆在化妆间看她们用那神奇缤纷的粉将丑女变成美女，将美女变成绝世佳人。有人拍照时，渔就悄悄跑上二楼看凌摆弄着和他长发一样黑的摄影机。还有和很多话的宇聊聊。那样偷着闲来开心的话总是说不完。她也会和他一起眉飞色舞。宇留着短短软软的小平头，薄薄的单眼皮。渔说过宇长得像韩国人。宇听后很高兴，因为他很着迷安在旭。

渔最喜欢就是跟着他们出去拍外景。

西子湖畔，翠柳粉花。渔牵着新娘子的美丽后裙，手里挽着一只竹篮子，里面装着和宇、廷一起剪的碎花纸。宇扛着摄影机，走在渔旁边；廷背着一块布景，走在宇旁边，有时会望望聊得热火的宇和渔。拍摄时，渔一旁看新娘子和新郎摆着甜蜜亲密的姿势，也偷偷和在忙着的宇交换默契——可以是一个微笑，可以是一张鬼脸，也可以是一泓脉脉眼神。当渔向空中撒下无数五彩的花纸时，宇从纷纷飞扬的美丽里，看到了比新娘更美的渔。休憩时，宇从草地上摘了一朵白色的三叶草小花，悄悄地插在渔的长长发辫上，再拉着她到湖边看倒影里戴着纯白小花的渔。她觉得自己是游在幸福海洋里一尾最美丽的小鱼。宇捏捏她的鼻子：“少臭美啊！”渔撅起嘴，跑到廷面前：“廷，看你给我戴的小花多好看！”廷微笑着点头。“喂！那花我是给你戴的！”宇见势不妙忙喊。

宇这一招供，惹得渔笑得更欢。

回去时已经很晚了，影楼已经没什么人了，廷和宇也不知道上哪里去了。渔就上二楼摄影室。趁没人好好将这神奇地摄影室看个清楚！渔美滋滋地想着，边乱逛。摄影棚布景垂着一幅黄昏里摇曳芦苇的油画。很美，像童话中小红帽在送糕点路上的美景。渔走过去，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在轻风中微笑的芦苇；看暮色中归巢路过这里的那只鸟。她好奇还有很多巨幅的布景会不会有更美的呢？她试着拉扯宇平日换布景的那几根铁索链。忽然哐啷一声，前面的那幅布景跌放下来。渔被困在两大幅油画里。她有些害怕了，想着怎么办……“小渔？是你吗？”是宇的声音！

渔没来得及回答，宇已经出现在渔面前。他眼中都是焦急。

“宇……”她有点仓促了。知道自己闯祸了：“如果布景弄坏了，那我……”“小渔……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他和她离得很近，在交换着呼吸，连心跳也听得到。

她不敢看他灼热的双眸。直至他双臂轻轻地环抱着她瘦削的肩。她醉了。跌入在宇温柔暖暖的拥抱里。他的怀里很宽，他的心跳很急促，他身上有淡淡青草香味……她知道她是微笑的，她知道他也是微笑的。

他缓缓地捧起她的下巴，她看到他越来越模糊的脸，感觉到他轻柔的双唇悄悄地降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布景里很暗，谁也看不到她的脸有多红，而惟有宇才看到她洋溢的甜蜜。“又说抱一下，现在都不止一下了啊。还偷亲人家一下……”

“那我就再亲一下……”

渔被他紧紧抱着，他低头吻住了她还想说什么的小嘴。

天啊，她真的不敢相信！相信他抱着她，相信他吻了她，相信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他，相信他什么时候看穿了她小小的心事……渔突然睁开眼睛，看到布景下面的空位那双刷得很干净的蓝色球鞋——是廷！渔赶忙推开宇，却不敢说什么。她看到廷蹬着球鞋无声地跑到楼下去了。“小渔，怎么了？”宇一脸不解。

“廷刚刚来过……”

那是离别前的最后一段插曲而已。渔走时谁也不知道。只留下了这两封信。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也许只为了短暂的相聚。谢谢你给我所有回忆。我走了。我才知道自己真的是爱你的，但我却还是要离开。我们还很年轻，我要去上海读大学，因为你说过你始终是上海人，最后落叶归根都会回到那里的。我在那里等你，等你有天成为一名真正成功的摄影师，带我到真实的芦苇地为我拍最美的相。为你留下的长发会在插上你摘的三叶草小花。”

“不知道是不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或许不应该给你短暂的伤害。谢谢你默默帮我做过的所有。我走了。我才知道你眼中藏不住太多不舍，但我却还是要离开。我们还很年轻，我要去圆我的芦苇梦，你也说过你想让你最深爱的女人成为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我在远方为你祝福，等你有一天要拍下她最美一刻时，让我为她化一个最美的妆，为你们撒下缤纷的鲜花。”

宇和廷心里有同样一个愿望：小鱼，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