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式木箱搁在墙角,许多年了,没有整理过。早晨在箱子里灰扑扑地翻动,等我满脸汗渍站起来时,手里捏着一叠发黄的信封和照片。我点燃一支香烟,望着一行行娟秀的字体和照片上曾经熟悉的面孔,从袅袅的烟雾中,一段往事便抖落时间的尘埃,愈来愈清晰……
初中三年,我的日子里一直有一道美丽的风景线,她有黑亮的眼眸,一头飘逸的长发,姣好的身材随时都会牵动男人的心,最吸引人的还是她那轻言慢语的声音,听了不由让人从心底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柔情。她不肯跟别人多说话,尤其是男同学,大家便称呼她“冷姑娘”。但是她对我不冷,她赋予了我特别的权力,别人对她细言细语,她才搭理几句,我有时对她大声嚷嚷,她也不生气,这让同学们眼红过,也使我暗自得意过。
我们那时有永远做不完的功课,永远在家与学校两点间匆忙地穿梭,这种单调的日子在我们眼里,象阴天,灰蒙蒙的。只有看见她,阴沉的天空才露出一线日光,闷闷的头顶吹来清新的凉风。以后的日子里,如果视线中偶然没有她的影子,总觉得少了些什么,这时,晴朗的天空也燥热,温暖的春风也恼人,甚至不断飘落梧桐花的那棵梧桐树,在我的眼里也变得无精打采。
青春年少的我,是一只蠢蠢欲飞的雏鹰,满怀豪情壮志,时时挥舞着并不强硬的翅膀,不肯做恋家的小鸟。当她咬着笔头,用眼角的余光追随我的身影时,我明明感觉到,但不想去正视,更不肯往深处遐想。虽然有时没有她的眼神相随,我会若有所失,但很快又会无动于衷。我想,那时我只有朦胧得象薄雾一样的感情,只有被少年的壮志淹没得无影无踪的情。
到这个城市后,她依然对我频频来信,我却千篇一律地大谈风土人情,对她永远千百次地说教,不想有一丝的发展。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一片哗哗摇曳的竹林里。那晚,没有星星,没有月光,初冬的夜风徐徐地吹,她披着我的外衣,默不作声,我也沉默无语。这样沉默许久,她将外衣还了给我,然后双手抱胸,慢慢地颇怀忧郁地走了,彼此没有说再见,没有说珍重,我也没去追。后来我几次想去找她,又怕给她带来更大的伤感,只好作罢。
就这样,我们疏远了,平淡了,后来,我们断了音讯,彼此难知近况了,再后来,我们渐渐长大了,我们更加成熟了。
照片中的长发姑娘,让我想起少年时的这段往事,也许,处在多梦年龄的我们,当时只有那种分不清、理不明的感情,一旦历尽沧桑,才知那种纯真的感情是多么的珍贵难得。拥有过那段情,使我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失去那段情,我知道,这辈子,我是注定要抱有一份遗憾的。
我熄灭已燃至手指的烟头,端起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默默地为少年的我们干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