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敲在我的梦中,醒来,时间已近黎明。高楼下的高速公路昼夜车轮滚滚,这雨中行车更是声声如鼓。睡不着了,趿着你送给的木屐,拖踏拖踏地踱到阳台。雨的清凉是我睡梦中不曾呼吸的空气。这初夏的雨,不疾不缓,绵绵密密,如我渐行渐远的爱情,罩着我的心了。
这是广州的初夏之夜,黎明前的黑暗让我的遥望只在咫尺。伸手可触的缕缕雨丝 ,自望不见的漆黑之处飘洒而来,可否捎来上天为我安排的爱情足音?可否涤洗我眼前的爱情迷雾?
远处、近处皆看不见。眼前只是一片的黑,耳边只闻雨的呢喃。此刻,头脑异常的清醒,思维异常的清淅。我的思想已在我的眺望中穿越雨幕,觅寻我那渐行渐远的爱情。
“能多住一天么?这么匆忙的要走?”几乎是祈求的声音。
你像是听而不闻:“今天逛完北京路就走。”
我无语。我就想起去年的“五一”,想起在家乡粤北山城的浈江之夜,想起一对相爱的人儿怎样共伞坐看夜色,怎样在默默的对视中谛听那没受污染的天籁之声──雨点如珠,波光溢彩,山城的夜色真美!
“千里迢迢,来一趟真不易啊!”是对你说,还是自言自语?
近一年了,在南方这座开放的大都市里独自行走,几多寂寞,我暗自啜泣;几多诱惑,我不为所动。只因心中有你,只因梦里常常牵挂着家乡一个同样也牵挂着一个漂泊人儿的你。孤身闯荡南方,我把爱情留下,只把自己带来。
寻梦的日子,经风沐雨,不轻言放弃追求;流浪的岁月,冷暖饥饱,只把坚贞捍卫。好不容易靠着一枝笔,走进了白领阶层,但那种奋斗的艰难,跋涉的困苦,却永志不忘。
然而,家乡孤独落寞的你,听多了风云变幻的故事,却怕我经受不住灯红酒绿的诱惑,信里,电话里,声声催的是回家,句句问的是何时归故里。
我告诉你:故里不敢忘,家乡终要回,我把你留下,把我的爱情留下,也就把我的心永远地留下了;穷困的家乡生长了我的爱情,我却用他乡的雨水为它浇灌,我知道这样做对你是残酷了些,却是无奈;看多了因经济窘迫而使爱情经常吵架的悲剧,不忍心,我不忍心让我们的未来也逃不脱这出悲剧。
我还告诉你,灯红酒绿的地方没有我的家,我只是你手中放飞的一线风筝,用爱情心血浇铸的筝线不会那么容易脆断。只要你在家乡攥紧那头,无论我飞得再远、再高,我都不会飞离你的天空。
你还是不太相信。趁着“五一”放假的机会,我叫你下来看看。你来了,在我简陋的居室里,又一次与你倾心地交谈。你听后,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你走到窗前,望着灯色迷蒙的都市夜景,话语淡淡地:“这个年代,人最容易迷失自己。”
无语。我也只能无语。对于你的不相信,太多的解释只会令你心头的迷雾更厚。于是默默地偎在你的身旁,陪你一起遥望家园,陪你一起沉默。
情是否也在沉默中?
一切的挽留都如弱柳临风。你执意要走,我只好欢颜强装,为你打点行包。
泪,忍不住漱漱下流,滴在你的包里,你没看见,你还在临窗眺望。
心爱的人儿知不知道,你的到来,给我流浪的天空划下了亮丽的一笔;而你的离去,又给我漂泊的路上泼下浓重的墨汁。
脆弱的心,不能承受这情离爱别。心已碎,泪水漱漱而来──请把我的泪带回,请把我的爱留下。
“好了,我们走吧!”淡淡的话。
你终于转过身子,看了看我已做好的一切,似乎有些感动。可是从你的眼睛,我读不到依依不舍。
“那就走吧。”是我淡淡的话。
广汕公路上车流如水。我们在如水的车流中缓缓地流到了北京路。繁华的北京路人群熙攘,热闹非凡。我一手提着包,一手拉着你,在一间间商店里穿梭。
要买的东西已买了,要说的话还留在嘴边。
你感慨这里的繁华,你惊诧这里的新潮,你担心这里的迷失,你要远离这里的喧嚣。
我紧紧拉着你的手,怕松开了,就找不着了。茫茫人海,要找到自己的人,不容易啊!
下午四点多,终于目送着你上了家乡的班车,在如水的车流中,我的目光越来越远,我的忧伤越来越浓。在街头站了很久很久,才挤上公共汽车,回到不属于我的家的“家”。
简单的“家”,一进门便看见你送给我的木屐摆在床下。脱下皮鞋,穿上它,拖踏拖踏地在屋里走动。木屐声声里,你已在回家的途中,而我,却沉浸在一种斩不断、理还乱的思绪里。
“不是归人,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是你?是我?
雨小了些,黎明也渐渐露出些亮光来。我的心境渐趋明朗,那积淀在眼前的雾在晨风中悄悄淡去,远处的白云山也已露出青翠的颜色。我想,我也该回家了──毕竟爱情与金钱自古不能两全,我不想在得到金钱的时候却失去爱情,因为爱情只有真假,没有贫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