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船儿载不起离愁,人到西陵,恨满东洲。
懒上归鞍,惰到泪眼,怕倚层楼,春去春来,
管送别依依岸柳;潮生潮落,会忘机泛
沙鸥,烟上水悠悠,有句相酬,无计相留。
——《折桂令·西陵送别》
89年的秋天,芸还是大二学生,貌美如花,一头漆黑的长可及地的秀发,白皙透明的肌肤,秀美聪慧的大眼睛,像极了周冰倩的样子。那时卓已是邻校大三的学生,在她校报风行到他校,而他又读到她的文章,于是在一个秋天的下午,芸惊讶地收到了卓的信,她回了封更像优美散文的信给他。在第二年春天,他们相爱了,卓是个帅而忧郁的诗人,又是个学生会的头,时常穿着白衬衣,牛仔裤忙碌地行进在校园。
芸是个传统的农家女孩,常用含蓄的诗文表达着对卓的爱,而卓出身干部家庭,他的诗透着狂热和温情。卓曾几次想牵芸的手都不成,他戏称她是圣母玛利娅。
在这样纯洁美好的爱情里,他和她幸福的忘了一切。
在卓毕业离校的前两天,卓和芸来到了河边,那日云刚洗了头,染香了周围的空气。卓用手拢住了芸的肩,他感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很僵硬起来,也许是想到快要离别,芸没有像平时那样拒绝他。瞬间化作了一团水汪在他怀里,那天他穿了白色的棉布衫,白色的步裙,白色的凉鞋,像一只白色的小猫。他的手就像骚动又温情的风撩着自己的情绪,醉意朦胧地亲吻她的头发,喃喃地说:“芸儿,我好喜欢你……芸儿,我好喜欢你……”呼吸伴着狂吻掀晕了她,她感到他火炭般的温度就要点燃她已至燃点的肌肤,她本能地挣扎拒绝,不,不要不要!直到她埋头呜呜哭起来,他才惊醒过来,呆呆地看着,看着她挣扎后裸出来的半个肩头,雪白,浑圆,在月光下泛着圣洁的色彩,那雪白的浑圆的肩头在她压低委屈的哭声里一抖一抖,却不说话。她突地跑开了。留一个白色背影给他,怎么也追不上。
他想起了她曾写给他的诗“我在今夜还是你的女孩/害羞/纯美/有着合欢的清香/别摘下我头顶的花束/直到爱你到最后……”
回到宿舍,她一夜无眠,柔肠百转,那夜永远留在了19岁的日记里。
第三天,她收到了信:“芸儿,原谅我,别生气了……”芸儿没回信,她等他回来找她。因为他离校忙分配的事去了。
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一别经年。他再没来过信。她的泪流呀流,流完了剩下的大学时光,后来她辗转知道,他做书记的父亲为他选了局长千金,在父亲的压力和他的思想斗争后,他选择了前途。也就选择了离开她—伤心欲绝的芸儿。
十三年过去,她已是个中年女子,嫁了个有钱的老公,她剪短了自己的长发,总是把它高高挽在头顶,再没披散给别人看过那飘逸的秀发。偶尔她在夜里想起卓她会恨得流了泪,而后来再想起,已恨不起来了。
芸儿以为那段感情已随风,没想到在13年后的夏天,卓竟然给她发来短信:“如果云儿知道,他必是个痴情的男子,如果云儿知道,他必是个薄幸的男子……”当看到他的名字,她的头中响起了惊了雷!而她更没有想到,爱情一旦生根,就永远挥之不去。自己竟还爱着他!虽然这爱再已无法表达。
在千百次思想斗争后,芸还是去见了他,她穿了一袭白色长裙,上面绣了几朵紫色的荷花。把挽了13年的发披散开来,在香波里洗了又洗。
她看到他的眼睛好亮好亮,竟还起了一层薄雾。他靠在车门上,人没怎么变,略胖了点,多了一分官场中人的庄严的微笑。来到一片山坡上,她盯着一边,默默等他说话。“芸儿……”他的喉头哽起来,他的声音更低更沉“原谅我,我一直没有忘记过你……”忽然她背过身,呜呜大哭起来,。他站在那儿,比站13年还长,听着着压抑13年的哭声。“爱哭的小孩不乖”那是他当年在她不开心的时候逗她的话。在黄昏的夕照下,她几丝头发飘起来,镀了层金上色的光,像悲调的弦。她的肩头一抖一抖。他想起那年的月光下,她裸出来的圆润肩头,那肩头不说话,只是一抖一抖,把及肩的头发也惹得一抖一抖……
他忽然想起当年他写给她的诗:
“月光爱人
你是我的月光爱人
我站在柳梢头荡漾
是为了早日闻到你发际的芬芳
你明眸如水
把我淹没至深
月光爱人我的月光爱人
……
我在静夜拥你入梦
直到今生
直到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