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从西北荒原南下觅食。
踏上列车的刹那,我嘶风啸月地对着北方发出颤抖的号叫,宣告我悲壮的抉择。
深圳,人潮人海中,我找不到我的位置。小姐问我会讲白话吗,她不屑的神态使我几乎想扑上去咬断她的喉咙。
流浪了三天,饥饿终于使我不得不夹起狼的尾巴。将那张大专文凭收起来,以高中的学历曲线救国。一副干苦力的样子,终于进了一家钢管厂。一天12小时的工作,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10块钱一天,包吃住。宿舍是男女共住一大间,用床布围起来就是一个人的世界。深夜2点,一阵急促的集合哨声响过,我慌乱地跟着别人奔向院子里。一个肥肥胖胖的自称总管的人说:“这是临时操练,你们必须充满昂扬的斗志。”接着便是立正、稍息的口令不断。那一刻,我想到了古罗马奴隶市场上的举重和跑步,心里暗暗诅咒:“狗日的,半夜鸡叫,摸着我的骨头你会做恶梦的。”
两个月后,我终于离开了这家可恶但又给我提供了几顿饱饭的驿站,开始了重新流浪。我用狼的绿幽幽的眼光扫过每一个广告栏的招工信息。或许是我狼性十足,居然有个做伞的肥佬看中了我做人事工作。三个月下来,我才明白肥佬是要我替他吸那帮可怜的女孩的血。我虽是狼,但狼也是讲道义的。那年冬夜,当一个16岁的女孩昏倒在车间的时候,我叫司机送她去医院,肥佬却敲着我的脑袋说:“笨猪,送什么医院,喝口水就好了!”我终于爆发了久已压抑的狼性,掀翻了哪个肥佬,背起小女孩冲到医院。医生叫我预付5000块医疗费,我拍拍空空如也的肚皮摇摇头:“中国穷人太多了,我同情不过来,你去找白求恩吧。”扬长而去。
随后的日子,我先后做过鞋子、耳环、变压器、收音机,着实努力了一番。当我揣着一叠纸币返回故土时,那个指天发誓爱我不变的女孩已经是别人的新娘,我只有咬着冷冷的牙虚伪地祝她幸福,又踏上南下的列车。
岁月的沧桑,终于将我变得老气横秋,但我不愿将这年少的心,过早地注入成熟的悲哀。我学会了冷静直面惨淡的人生,如今也有了些许成绩。再回首,花瓣雨,飘落在身后。夜半钟声后,我仍时常发出狼的哀鸣:我是一匹狼,一匹来自北方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