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月5日。白天。
第一次认识驰是在他的摄影作品展览会上。
是阿敏带我去的。阿敏是我的好朋友也是驰的女朋友。
摄影就像写作一样,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感情。这是两种都能让人无法自拔的方式。驰在演讲台上讲话。我记住了这一句。唯一的一句。
无数的闪光灯投射在驰的脸上,身上。他像被定格。摆出一种练习过多次的姿势接受拍照。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喝着大杯的冰水。注视着驰那双寂寞却又充满锐气的眼睛,仿佛看到了自己。
人群散去后,阿敏把我介绍给驰。直到死的那一刻,阿敏才知道把我介绍给驰是她这一生中犯的最大的错误。
我与驰同时微笑,不止。
1997年1月31日。黄昏。
凡是注定的都躲不过去。无论痛苦,无论幸福。
这是宿命。
驰来找我。黄昏时的阳光不是很强却仍刺眼。我打开门时,一阵眩晕,看不清驰的脸。
跟阿敏吵架了。我打破沉默。
驰不停的抽烟。不说话。
我静静的微笑。等待。
阿敏要跟我结婚,我不同意。大打出手。很多时候,她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琼,我不需要婚姻。你知道。
阿敏是个好女孩,你不要为难她,也不要为难自己。很多时候,一个人是无法了解另外一个人的。你知道。
驰把头靠在我的怀里,突然哭了。
琼,你让我觉得安心。从第一眼见到你起。
1997年4月19日。白天。
很多事情是注定的。比如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相遇或者他们的离别。
驰与阿敏来我家。
我在厨房。一个人。做饭,烧菜,煲汤。
收音机里的音乐。连绵不断。
阿敏吃的津津有味,好奇的问我是从哪儿学到这些手艺的。我笑着看她吃,说,从书上学来的。
你真聪明,一直都是。驰说。
我只是笑笑。
驰把最近新拍的作品给我看。
你的作品缺少一样东西。我说。
什么。
你知道。只有风景的照片缺少什么。像你的人生一样。
我们是一样的。琼。
1997年12月1日。夜晚。
生活在这座城市,不时会有陌生人从我身边走过。有的时候,他们会给我一个很友好的微笑,然后擦肩而过。
驰,阿敏,还有我三个人去寒山寺敲钟,玩的很疯。静坐下来时,驰问我,有没有想过离开这座城市。
想过,只是没有找到离开的理由。
琼,你温和而平静,却又坚硬和执著。你这样的女子,让人无法言语。
我望着远方,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1998年2月3日。傍晚。
公共汽车匆匆的人潮。新年期间抢购折扣衣服的疯狂。无法呼吸。
驰与阿敏又吵架了。
驰无法给予阿敏所想要的却又和阿敏在一起。我能理解。这与爱无关。
我抚摸着驰,说,有的时候,你脆弱的像个孩子。
琼,你应该知道我的痛苦。
我知道。有的时候,痛苦就像一个深渊,永无止境。
驰的手上有两道很深的伤疤。惨不忍睹。
琼,你知道吗。一道是我父亲自杀时留下的,另一道是我母亲自杀时留下的。看着自己的鲜血从血管里流出,我才能感觉到我自己是活着的。我的父亲与母亲是两个性格极其相反的人,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结合,我只知道他们每天不停的吵架,似乎一停下来他们就会死掉。终于在我九岁那年双双自杀了。
我从小就不知道什么是爱。
1998年6月20日。白天。
听到是什么感觉,就像在夜晚的海底里的感觉。你沉入海底,需要援救。
驰带我去了西藏。
白天,驰出去拍摄作品。我在家写作,做好吃的等他回来。晚上,我们依偎在一起,听音乐。数星星。
驰说,琼,你会喜欢这个地方的,我早就知道。
突然的某一天,阿敏出现了。
她打了我一个耳光,很直接。然后说,我不会让你们幸福的。
我只是微笑,然后擦了擦嘴角的血。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的。
1998年10月14日。白天。
有的时候,城市像一座牢房。听不到呼吸,找不到方向。
我与驰回到了原来的城市。
驰去找阿敏,发生了争执。阿敏拿起了桌上的水果刀,刺向了自己的肚子, 她微笑着说,驰,我怀了你的孩子。
阿敏说过,她不会让我们幸福的。
1999年7月31日。黄昏。
记得哲学家叔本华说过,这个世界是所有可能中最坏的。他说的很惨忍。
驰的手腕上又多了一条疤。
1999年11月16日。白天。
我欠阿敏的太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驰。
驰竭力的挽回我,可是,终究没有把我留下。没有人能穷尽一生的把另外一个人留下。即使相爱。
2000年1月1日。白天。
我再次来到了西藏。在贫困的学校里做老师。身兼数职。有点苦,有点累,却很充实。
仍然爱写作,还爱上了摄影。
照片上琼的笑容与孩子们一样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