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是一个另类的女人,之所以说她另类是因为她与众不同的思想观念与生活方式。从不抽烟也不喝酒,却熟知各种雪茄和洋酒的产地、品质与身价。为此她自有一番道理,她认为对待事物的态度最好是——只作欣赏,不做尝试。过多的了解反而会毁掉物质本身的美。
酒是水、烟是火,相间交错、乱人心性。一如她的性格,或热情似火、或冷若冰霜,高兴就笑、伤心就哭,心里的想法和面部表情永远保持一致。穿着打扮随心情而变,一会儿让人觉得她还是个调皮的小丫头,一会儿又把自己弄得像个深宫怨妇。
洁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结合体,连发泄方式也别树一帜。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把自己关在她那六十几平米的蜗居内,让忧伤的蓝调和痛快淋漓的哭泣声把整个空间奏鸣。当音乐转换为轻快的R&B或震耳欲聋的jazz-rock的时候,则表明发泄完毕。她会红着眼睛站在为她忧心忡忡的我的面前,拍拍我的肩膀:“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神情像是不过刚读完一篇悲情的小说,虽然让人唏嘘不已但一切终究与自己无关,而需要得到安慰的那个人却反倒好像应该是我。
浴室里传来她飘忽的歌声,全部收拾停当后,一个焕然一新的洁又站在了我面前,换上漂亮衣裙的她仍旧神气活现,像个骄傲的公主。
洁就是这样一个如水的女人,不管受到多少伤害,在一切成为过去之后总会恢复平静,不留下一丝痕迹,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说:“活在痛苦的回忆里是懦弱的表现!”
不了解她的人都觉得她没个定性,让人难以琢磨。但我却很喜欢这位闺中密友,因为我了解她,正如她了解我一样,我们如同连体儿一般密不可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传达心意。
过完年就26的人了。女人到了这年龄多半都已经嫁作人妇或者已为人母。洁的父母都快急疯了。可她一直固执地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态度,在经历了几次爱情的洗礼之后留下了后遗症,症结就是对男人的傲慢与偏见。身边的护花使者换了一茬又一茬,总不见她动下嫁之心。
洁放纵恋爱的欢娱却拒绝婚姻的束缚。对此她认定责任不在自已,要怪就怪身边的那些男人个个自命不凡、虚伪有加,只懂摘花不懂惜花,都争演采伐的角色,没一个配做养花之人。洁幽怨地说:“如果把女人比喻为花,我绝对是带刺的那一朵!”
洁对爱情的解释是“在不可预知的某个时间段里,遇到那个给你快乐并愿意和你一起挥霍青春的人。”洁沉溺于这种交换甜蜜的游戏,她说恋爱的甜能治疗失恋的痛。但甜蜜之余仍记得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以便于准确地计算出爱情的保质期,因为总会有甜得失去味觉的时候,或早或晚不过是时间问题。
洁劝我对自己的boy friend要时时提高警惕,如果哪天不再对你疼爱有加、趋之若鹜,说明他已经对你失去兴趣,爱情就在这时开始慢慢变质。男人们通常都会找个适当的时候对你say good-bye!而女人在这方面大多被动,惊讶也好、愤怒也罢,就算跪下来哀求也没用,他会说出N个必须分手的理由,说他配不上你或者这样做都是为了你的未来作想云云,然后装聋作哑、装腔作势一番,最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点留恋!只剩下可怜的女人在付出所有之后的残忍结局里痛苦地挣扎,独自面临两个选择——要么坚强、要么毁灭,再无第三条路可走。”
人们常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洁却偏要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笨!”从未听说过“恋爱中的男人最帅”之类的话,那是因为恋爱中的男人往往保持清醒的头脑,不会似女人般面若桃花、喜形于色,情商和智商更是差点跌至停板。
在她眼里男人大多数都是受雄性荷尔蒙支配的动物。洁时时告诫我对付男人的三纲五则:第一、不要太过投入:最初的全情付出,往往是最终被伤害得最深的源头。第二、别抱太大希望:你不是上帝!事情不会总按照你的意愿发展,希望越多失望越大。第三、别太认真:从一开始就要作好接受最坏结局的心理准备,这样即使被三振出局也不会因为接受不了事实,寻死觅活的。
洁说得头头是道,我听得心惊肉跳:“那么多条分缕析的规则要遵循,恋爱起来还有温度吗?”对我的质疑洁一脸的不屑:“恋爱本身就是一场游戏,要掌握主动权,能全身而退就是英雄!”一副视死如归的大无畏气概。末了还不忘一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作风,冷不丁就甩出一句:“男人都是用下半身考虑问题的”!
在她的潜移默化下,我的恋爱史和她如出一辙,花开了不少,却一个也没修成正果。
洁说女人在被压迫那么多年后也应该觉醒了,真该感谢那些为妇女解放做出种种努力的人们。女人们开始懂得保护自己、懂得还击,是该让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们吃吃苦头的时候了。
我谨记洁的清规戒律,但实际操作起来实在是费心费神,很快便置若罔闻。当我感情失败,痛不欲生时,洁气得直骂我悟性太差,枉费她以身试毒的一番教诲。
我自叹不比洁的洒脱,只觉天灰蒙蒙的,生存似乎也变得毫无意义。于是洁便拉我一起研究徇情方式的种种可行性。跳楼死相难看,要是不成功再弄个终身残废、植物人什么的,岂不是连累父母;割腕太痛,而且一点创意也没有;跳河吧,现在污染这么严重,等尸体浮起来的时候全身弄得脏兮兮不说,还会因为本能呛进过多脏水,里面更不乏人类排泄物之类的成分,极有可能在未被淹死之前先恶心死;吃安眠药总行了吧?但如果数量不够或者抢救及时,被拉进医院洗胃
的滋味可不比死好受;在种种可能被一一否决,把我吓得毛骨悚然以后,徇情一事就此不了了之。
自此,洁便下定结论说我是玻璃心一碰就碎,注定要受感情的苦。而她则自喻为是橡皮心,摔得越重弹得越高。最后对我的症状猛下解药——速成一段新的感情,美其名曰“移花接木”。虽有从一个火坑跳入另一个火坑的意味,但总比一个人死撑来得好受点吧。
因为工作调动我离开了那座温暖如春的南方城市,离开洁。一晃就是三年,我依然如故,揣着一颗被洁喻为玻璃的心在岁月里穿梭,再用她教我的“移花接木”疗伤。而洁则继续抱着她的爱情宝典,沉溺于五光十色的感情游戏里。
我很怀念和洁在一起的日子,那时我常想,像洁这样的女人该会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的俘虏。女人终归是要嫁人的。不知是谁说过“我们最后始终是要落到男人身边去的,不管是因为爱情,还是因为面包。”
近段时间由于工作繁忙不曾上网,等我终于闲下来打开邮箱,里面挤满了洁发来的E-mail。她告诉我一个不争的事实,她要结婚了!未婚夫是一家广告公司的boss。
整整十二封邮件,洋洋洒洒写满洁的幸福。照片上的男人身材魁梧、温文尔雅,依偎在一旁的洁俨然如同曾被她喻为恋爱中的笨女人般面若桃花、喜形于色。看样子那本爱情宝典已惨遭流放爪哇国的命运,而那个玩世不恭的洁更是脱胎换骨、判若两人。
这位男主角洁曾向我提起过,我麻木于洁的换人游戏,竟没发觉其中变数,以至于我的闺中蜜友就这样在我的漫不经心之下动了凡心。我惊异于爱情的魔力,而男主角定是位出色的园艺师,可以把这朵带刺的玫瑰愣是嫁结成温润的白合。他们的爱情故事更是离谱而传神。
一个冬日的晚上,洁路经市内一家广告公司门口时被一阵悲恸的哭声吸引。那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趴在地上哭诉他因妻子的病债台高筑,不得已千里迢迢投靠朋友反遭朋友遗弃的悲惨经历。一向心地善良的洁便动了恻隐之心,一边开导一边解囊相助。一辆白色的宝马从大门里驶出来,见此情景便停下车,走出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在问明情况后,那位男子和洁一起帮那个落难的人找了间旅店安顿下来,也许是心情沉重,一起走出旅店时两个人都沉默着,然后相互道别各走各路,只为彼此留下一个难忘的背影。
故事本该就此结束,可命运之神却偏又让他们在一次朋友聚会上再次相遇,一转身、一回眸之间爱情降临,原来一切早已缘定三生。那个落难的人后来成为那家广告公司的门卫,像一个忠诚的士兵见证和看守王子和公主的爱情。
我立马向公司请了假,飞向童话故事的发源地。洁携同他的未婚夫来接我,一袭红装让笑靥如花的洁更添几分女人味,犹如一束妩媚的百合。原来一向放纵不羁的洁竟也可以这般的摇曳生姿,不再似带刺的玫瑰般咄咄逼人。
洁的未婚夫很有绅士风度地微笑着接过我手中的行里。虽然看过照片已有心理准备,但眼前这位男士还是让我眼前一亮。除去光鲜的外表不说,成熟的魄力更是摄人心魄,对洁也是疼爱有加、关怀备至。我惊叹原来世上真有如此完美的男子。
洁的善良成就了这桩美满的婚姻,结束了她的爱情游戏。而我这个感情用事的苦行僧仍待字闺中,担当了洁的伴娘。我一下子明白凡事不可强求,该来的终归会来。
婚礼盛大而隆重,到处都是花的海洋。洁穿上圣洁的婚纱,成为世上最幸福的新娘。在宣誓时,洁说出:“我愿意”三个字后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我也不禁心头一酸,洁的爱情终于瓜熟蒂落、修成正果了。
新娘捧花不偏不移的落在我的怀里,四周响起欢快的掌声,洁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下一个新娘就是你,祝你早日找到你的真命天子,忘了我以前所说的一切自以为的秘笈,爱情的真谛是付出而不是索取!”我激动满心,爱情的力量让洁甘愿忍疼把全身的针刺都剥离。
泪光闪烁间,满目怒放的鲜花让我一阵晕眩。等到花香四溢,我一定会找到那个愿呵护我一生的园丁,再用我百分百的爱情对他说:“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