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能走多久

云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有一个很出色的男朋友，“完美”是对他们最恰当的形容。云经常开玩笑地说以后他们的孩子一定是个“超级宝宝”；她也常说自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并对此坚信不移，而我也被她威逼利诱地勉强认同了这一点。

我和云，还有枫，就是云的男朋友，是同一家广告公司的。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单身的我总是被他们“同情”地拉去当电灯泡，而我对此并不拒绝……

我们三个是公司的顶梁柱，所以倍受老板宠爱。2000年岁末时，公司有个出国学习的名额，时间四年。全公司的人对这个名额都跃跃欲试，只有我和枫不动声色，因为我们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个名额不是属于他就是属于我。结果和我猜的一样，那天下班以后，老板留住了我，他告诉我公司经过再三考虑，决定把这个难得的机会给我，他还说要不是考虑到云的因素，我和枫之间还真让他难以抉择，我知道他所说的云的因素是不忍心把他们小两口分开这么久，这也正是我猜到名额会给我的原因。老板本以为我会欣喜若狂的跑回家收拾东西准备一下，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会用“我离不开我妈”这样难以信服的理由拒绝了这个让人垂涎三尺的机会。其实，我也觉得这个理由编得好可笑。

第二天，我看见枫一脸复杂的表情从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没到下午，公司上下就都在谈论着一件事：出国的人选定了枫。听到这个结果我非常高兴。

那天，我和云一起去机场送枫，以前每次遇到这种泪洒机场的场面，我都会被感染的眼睛湿湿的，可那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倒是云哭得跟拍电视剧似的，我知道他们很相爱，但枫不会因为儿女情长放弃自己的事业，而云也绝不会去阻止枫去国外发展，云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她相信四年的时间只会让他们的爱变得更加坚固。

枫走了以后，我就自愿担起了每天接云一起上下班的任务，可能是云一时还没办法面对一个人的寂寞吧，所以也就特别依赖我，每天都和我一起吃饭，连逛街也要叫上我，还要我随叫随到地陪她看那些催人泪下的电影……，对于她的要求，我几乎从没说过不，因为，我愿意这样，我喜欢。

我打着“替枫看着云这个疯丫头”的旗号和云“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云，可我没办法骗自己。终于有一天，我酒后吐了真言，我告诉云我是怎样拒绝老板的，枫又是怎样被定为人选的，也告诉了她我的“阴谋”，而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因为我也爱她。云还没等我说完，就打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就跑了……

在那以后的几天里，我和云停止了任何来往，我为自己不合时机的冲动而感到后悔，我最初的“四年可以改变一切”的想法也就此泡了汤。就在我已给自己判了死刑的时候，我却突然接到了云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问我：“你会爱我多久？”我只说了两个字“永远”。

我和云又像以前一样在一起了，我把她当成了我的女朋友，可她好象并没有把我当成她的新男朋友，而且还经常不合时机地对我说“我要么不结婚，若是结婚，就一定是嫁给枫。”我知道她小孩儿脾气，故意说给我听，看我什么反映，也许她巴不得我知难而退呢，每次我都会回答她说：“我知道，等他回来，我就把你还给他。”可我心里却坚信“四年可以改变一切。”

我一如既往地爱护她，心疼她，宠着她，尽管她的手上一直戴着枫送给她的戒指，尽管她经常拿着我的手机给国外的枫打电话，尽管她每次收到枫的邮件都会哭得淅沥哗啦，尽管她每次特别想念枫的时候总会把我当出气筒，这一切我都能忍受，因为他们的分别多少有我的原因。而我也始终觉得由于我的介入，使枫变成了受害者，所以我总是在嫉妒之余对他也有很多歉意。

我的“糖衣炮弹”终于工夫不负有心人，我和云渐渐了有了某种默契，她越来越少地在我面前提起枫，甚至我有的时候故意提起他，云马上就会转移话题，我知道枫没有一天离开过我们的思想，可我们都有意地去回避些什么。云开始对我偶尔温柔，偶尔会发短信告诉我天冷多加衣服，偶尔会和我撒娇，偶尔会买些小东西给我，说实话，我很满足。尽管她从来没说过她爱上我了，可是我感觉到了我们之间微妙的变化。

也许是上天错爱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知道了云真的爱上我了。那是个夏日的夜晚，我和她在她家附近的公园散步，平时我们经常选择在晚上到黑一点偏僻一点的地方约会，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怕熟人看到而传到枫的耳朵里。而那天似乎是枫派来的两位“使者”非要教训我一番不可，黑漆漆的小路上冲出两位大汉要抢云的包，其实我知道云和我出来是从来不带钱的，她那小包包里充其量就是一包面巾纸和一些化妆品，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在我面前得逞，也不能让云小瞧我，我二话没说跟他们练起了太极拳，结果我被送进了医院，左胳膊被砍了九刀，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我看着床边哭得跟兔子似的云，竟然“扑哧”一声乐了，她问我傻笑啥，其实我是因为她终于为我哭了一次，这是不是表示……。可我没和她说实话，我说；“我死不了了，又可以欺负你了，当然高兴了，先娶了你，再休了你，然后……。”还没等我贫完，我以为我免不了云的一记拳头，没想到她突然趴在了我的身上哭着说；“我爱你。”我一下子就傻了，我问她：“你刚才说什么？”她又很清楚很坚定地说了一遍：“我爱你。”我兴奋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说了一句：“那我要是变成维纳斯怎么办？”她狠狠地给了我肚子一拳。

接下来的日子，云每天都去医院送饭给我吃，护士每次看到她也都会说“又来给男朋友送饭了。”她也从来没反驳过。真是让我幸福死了，以至于我每天都和护士说我不是这疼就是那疼的，故意赖着医院不走，护士明明看穿我的诡计，不过也不好揭穿，就这样一直让我的诡计得逞了半个月，我也不负众望的胖了五斤。出院的那天，护士告诉我们，我的胳膊上会留下九道疤，不过幸好刀伤并不深，疤不会太夸张，也不会太难看。云特别内疚地对我说，以后要是有机会，就为我写一本书，书名就叫《九道疤》。其实用这九道疤能换来云发自内心的那三个字，我觉得值了。回家的路上，我们正好路过那个公园，以前每次来都是晚上，所以那天我才注意到原来这公园里有很多高得吓人的大树，我和云来到一棵“树仙”下，她说：“我们许个愿吧。”于是我们两个像孩子一样，在那棵“树仙”下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下了我们各自的愿望。云问我“你会爱我多久？”我说“永远。”她说让这棵大树成为我们爱情的见证，可她却怎么也不肯告诉我她许了什么愿，当然，我也没告诉她我许了什么愿。

出院以后，云和我都心照不宣了，我们成了真正的恋人。而枫也似乎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但我能隐约感觉到云并没有忘记他，他还一直无形的夹在我们中间，其实我知道让云忘记他没那么容易，但是自从云对我说她爱我以后，我真的没办法再允许她去想别人。我试着去让她告诉枫我们的事，可她每次都不太愿意，说枫一个人在外边，现在这样做太残忍，看着她很难做的表情，我也不好强迫她。我问她“等枫回来你打算怎么办，要他，还是要我？”她每次都拼命的摇头说：“我真的不知道，别问了。可是，我真的爱你。”我相信她的前一句话，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毕竟，她和枫的感情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风吹雨打就能结束的。我当然也相信她的后一句话，她真的爱我，可是，她也真的爱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尽管我们经常被这样那样的问题困扰着，当然这些问题都来源于我们三个人以后到底怎么办？但我们彼此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们开开心心地去逛超市，每次都把钱花得只能走路回家，有一次我们只剩下一元钱，她古灵精怪地非得要我跟着她坐公车，还让我逃票，害得我差点儿被司机叔叔扣下；我们风风火火地去吃自助餐 ，每次都是扶着墙去，扶着墙回来；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每次她都得用两包面巾纸，还哭湿我衣服一大片；我们一起去花鸟鱼虫市场，她总是拿那些恶心的虫子吓唬我，然后笑话我。她特别爱吃，在大街上看着别人吃什么她都想吃，要是吃到嘴里，觉得不好吃，她就会“施舍”给我，她的体型倒是保持的不错,可我越来越胖了。

幸福的感觉总是让人觉得日子过得太快，转眼间就到了2003的岁末，枫已经去国外三年了，而我也和云交往了两年了，那天是12月31号，我们吃完晚饭在大街上闲逛，我牵着她的手突然想到此时的枫是不是在每逢佳节倍思亲呢，云好像也很久没给他发邮件了，我对云说：“去给他发个邮件吧。”其实我也想借此机会让她和枫说清楚我们的事，因为我也有点怕，毕竟，枫还有一年就回来了，而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面对他，我也从来没得到过云对我的任何承诺。云对我的提议有点惊讶，不过很快就点了头，加快了脚步。我看得出来，原来她刚才跟我想的一样。我们两个人坐在一台电脑前，她很快就打开了自己的信箱，发现里面有一张枫在圣诞节那天给她发的贺卡和一封短短的信，枫在信上说：“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有点不相信，不过，不管怎么样，我们还是好朋友。”说实话，他这封信确实解决了我们三个之间的难题，可是当我想到枫是怎样忍着痛写下那几个字的时候，我竟然有种莫名的伤感。我看见云留下了眼泪……。很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那封信就一直在电脑上定格着。我在等云做出抉择。心里很怕很怕。云终于敲下了键盘，她在信上说：“枫，你不要听别人乱讲，也不要胡思乱想，你要相信我，你应该知道爱人之间最怕的就是猜疑，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等你回来时，我们一起去打保龄球，一起去看流星，一起去……。”我再也看不下去了，难道云把就坐在旁边的我当空气了吗？我没想到，她会给我一个这样的结果，我真的绝望了，一个人跑回了家。谁说眼泪是女人的专利，我就是想哭，谁能拿我怎么样。就在新年的钟声马上敲响的时候，云敲开了我家的门，她哭着说：“和枫分开会让我觉得很痛苦，可是和你分开会让我觉得更痛苦，我们不要分开好不好？”说完就把她一直戴在手上的戒指从楼上扔了下去，然后趴在了我的怀里，我又彻底崩溃了，妥协了，我也不想和她分开，因为她是我这辈子第一个爱的人，也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我曾经想过，就算这辈子我不能成为她最爱的人，但我也要成为这世上最爱她的人。她问我：“你还会爱我多久？”我说：“永远。”就在那一刻，新年的钟声敲响了……

我没有问她那天写信的时候到底是怎么想的，也没有再提那天的事情，其实是我没有勇气问她，我真的没有把握她会给我满意的答案。

1月14号那天，我要回上海老家过年，所以必须离开她一段日子，临上火车前我们一起吃的饭，她说要我尽快回来，和我在一起这么久，还没有和我过过情人节，今年的情人节一定要和我一起过，她要我向她保证2月14号那天一定要回来，我说不见不散。她执意要送我到火车站，说以前总是我送她，也该轮到她送我一次了，和我想的一样，她又泪洒火车站了，火车已经开了挺远了，可我看见她小小的身影还不肯离去，我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不管我要克服多大的困难，我都要永远和她在一起。

我们每天都会按时发短信，通电话，这些好象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她在短信里一次次地说她很想我，希望我快点回来，情人节的时候和我一起去步行街，等她过生日的时候和我一起去动物园，还说明年一定要和我一起过年，我心里的高兴无法形容，那个时候，就算是有人拿全世界和我换，我也不换。我心里盘算着情人节那天怎样给她一个惊喜，就送她个戒指吧，戒指是表达爱情的最好饰品，况且，她现在手上已经没有了戒指。我们在短信里一起数着离见面的日子还有几天，还有19天，18天……思念让我度日如年，日子终于在我的期待中一天天近了…….就在还有8天见面的那天，我收到了她这样的短信“我们分手吧，从我意识到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天，我就知道我们的爱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背不起太多的海誓山盟，我会好好地等他回来。不要再联系我了。”我被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晕头转向，我不停的发短信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回，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接，我几乎快疯了，她到底怎么了，到底什么原因让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能再耽搁了，我急急忙忙定了当天的飞机票，除了那枚要送给她的戒指，我没来得及带任何东西就上了飞机。这一路上，我猜想了很多让她突然作出这样决定的可能性，但我更愿意相信这是她的一个骗术，因为她知道我收到那条短信以后，一定会不顾一切的赶回来，这种想法多少让我的心情平静一些，我想象着在她看到我的那一刻，她会拥抱我，会说：“笨蛋，你真回来了。”如果是这样，我也绝不会怪她任性，我会亲手把戒指给她戴上，等着她对我说“YES”。

飞机终于着陆了……

她看到我的时候有点惊讶，我所期待的浪漫镜头没有发生，她冷冷地对我说：“你回来干嘛？回来也没有用。”我问她到底为什么，她说“不为什么，就是不爱你了，别在我这浪费时间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我问她是不是一直都在骗我，是不是一直都没有爱过我？她说：“不是，我爱过你，深深地爱过，但是，我现在真的不爱你了。”我了解云，她是一个最不会隐藏感情的人，所以她说不爱那就是真的不爱了。我真的不敢相信一个人可以变得这么快，尽管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也不想去追究了，但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不爱我了，这是事实。从云的眼神中我看出，事情已经没有回头的可能了，我准备走了，云却在我开门的那一刻叫住我，她跑过来抱住了我，但什么也没说，也没有流泪。我觉得她的拥抱好像在赎罪。

我一个人走在这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里，任往事一幕幕催我落泪，我真正体会到了“物是人非”的残忍。我想逃，可是没有她，我逃到哪里，心都是死灰。我又来到那棵为我们的爱情作见证的“树仙”下，其实那天我许的愿望是“不管以后结果怎么样，今天就算我和我身边的这位女孩结为夫妻了，我要永远爱她”我想云永远不会知道我这个愿望了。我把那颗戒指埋在了那棵树下，突然想起那天云在这棵树下问我：“你会爱我多久？”我想我现在应该回答“直到你不再爱我。”

这个城市里有太多关于她的回忆，我想我一时还没有办法去面对这些。所以，我决定回上海。在我办完了所有关系以后，我没有告诉云我也许将永远地离开这个有她的城市，因为我觉得，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在飞机上，看见天空中所有的云都在我身边，好象在替她送我，也许她真的是天上的云，漂浮不定……

我上飞机的那一天，正好是2004年2月14号……

“就这样擦身而过，如果是注定的结果，

何苦非要遇到你，遇到又为何爱我；

就这样擦身而过，难道我爱你不够多，

喉咙都快要喊破，有些话来不及对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