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一年

后来我还是在人群中与他有过一次相遇。他牵着妻子的手。那是一个小腹已经微微隆起的漂亮女人。他们已经快有孩子了。命运终于给我们安排下逃脱不得的劫。我想把我的失落与狼狈掩藏的十全十美。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有眼泪溢出。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他问我你还好吗。我说很好啊。他说今天我看见你了。他说你不要这样好吗。我没有说话。那你想让我怎样呢。

我想起了过去的岁月。那些被我精心遗忘的碎片。他们都被藏匿于我心灵的最最隐蔽的地方。等待最温柔的一击。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些恋人终究要彼此伤害。明明有爱存在，昨天还在一起手牵着手，畅想未来。今天就要各奔前程。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我说，挂了吧。我要睡觉了。希望你幸福。他听出我声音的异样。于是边打着手机边朝我家奔跑。他说你要挺住，我马上就来。你千万别挂电话。后来昏昏沉沉中我已经被他拦腰抱起。只能感觉到他滚烫的体温和耳边的风声。我在晕眩中触到他的眼角。很湿润，有泪的残留。他说你要挺住。我已欠你太多。

急性阑尾，我醒来的时候仍然只有他在身边。熟睡中的男人，有孩子般的纯真和满足。分手到现在有1年的时间。他的面庞依然清晰如昨。他的手紧紧握着我，仿佛怕我的生命流失。我终于不再隐忍地哭泣。他醒过来，搂住泣不成声的我。护士用责怪的语气对他说，好好照顾你的女朋友啊，在晚来几分钟可就严重了。他用憔悴的目光盯死我。我说好了，谢谢你。你还了一条命给我。你已不欠我什么。他说，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我希望你快乐。你昨天晚上的样子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我说，我会学会照顾自己。

其实他早已不欠我什么。我从18岁开始和他在一起。整整7年的时间。他给过我一枚戒指。是不带钻的。他说等我们结婚，再给你换成钻的。现在先用这枚拴住你，你可是我老婆。我那时还很快乐。到7年后我们分手的时候。无名指上已经有清晰的戒痕。我把这枚戒指丢到抽屉的最深处。不轻易碰触。

7年来有许多点点滴滴。我们一同去旅游。我是体质孱弱的人，不小心就能对陌生的气候起反应。庆幸一路由他陪行。那次是我第一次睡在一个男人身边。旅馆外澎湃着海浪的呼啸。有充满咸味和暧昧气息的海风不断地涌送过来。他纯真的脸庞就像没有成熟的男孩。我们睡在一起。他始终搂着我。我们没有做爱。那一次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做纯洁。对于这个大我3岁的男人。我始终有着不胜的感激。

他有自己的事业。我们在一起租房子。我可以什么都不干，可以睡一天，也可以在外面疯一天。他有时候急了在打电话寻找我的时候就会骂起我来。我便果断的挂他电话，他再打来。便说好老婆，快回来吧，给你买好吃的了。

妈妈去世的时候给我留下一串手镯。一共13颗珠子。不是什么名贵的玉。但因为时间久了也多少有些润泽之意。我们吵架最凶的那次，外面下着小雨。我生气的把玉镯扯断扔到了楼下。他知道那是我很珍惜的一件东西。他没有说话。拿着手电便到楼下去了。1个多小时以后他回来，全身湿淋淋的。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很狼狈的贴在额前。衬衣都湿透了，西裤上有许多污水和泥垢。深秋的季节。他打着寒颤，双手捧着那13粒珠子。他说，你看，一粒也不少的。我后悔地哭泣。他揽我入怀。我曾经以为我们就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到以后结婚，我给他熨衬衣，做饭，养孩子。生活即使平庸俗气，却幸福。直到后来他突然对我说，初恋女朋友回来了。他们在一起。

我说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他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收拾东西，离开我们共同生活了7年的家，我真的不服气，你到底爱不爱我。你为什么要这样。他真的不再说话。他走后我才发现他留给我的信。我没有看，把它同那枚戒指塞到抽屉深处，分手就分手，还要什么理由来骗我。男人，注定要去伤害人。

后来辗转得到他的消息，他很快就结了婚，就快要有孩子。

男人真是善变的动物。

我以为我会很洒脱，没有了男人，我仍旧可以坚强的生活。后来我才发现有他在身边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没有他的日夜，我困难的像要窒息。我学会吸烟，泡吧，喝酒，跳舞，我努力让自己沉沦已去忘掉一个人。朋友看不下去，心疼地抚摸我手腕上凌乱的伤口。她没收了我所有可供颓废的钱，帮我戒烟戒赌。后来我想，还是友谊最靠得住。朋友问，他给你的信你看了吗。我说没有。分手不需要理由。如果真的有原因，那就是喜新厌旧。男人都一个样儿。

有一次我喝醉了，昏昏沉沉的给他打电话。我说你到底爱不爱我。电话那头他突然急了。他说，你又喝酒了是不是。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她怀了我的孩子，我总不能不管她吧。

医生说我之所以得阑尾，是生活饮食不规律。这些穿着白色衣服的男男女女，看惯了人间的生死离别。

我出院的时候他来送我，我问你和你妻子很好吧。他说嗯。然后我们一路无语。我没有让他送我到楼上，那个小屋，我已经努力让它不再含有他的气息，那个我们曾共同生活过的家。他的最后一句话仍旧是好好照顾自己，目光怜惜。我不敢再多看下去，怕眼泪不争气的出卖我。

我跑到楼上。摸索出那枚戒指，套在无名指上，我瘦了，连手指都变得更加纤细和苍白。然后我轻轻的拆开那封信，他熟悉的字迹再一次映入眼帘。

他说，我爱你，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呢。只是我做了错误的事情，他带给我的惩罚就是不能和我真正爱的人在一起。

我笑着哭泣。这一次，我们真的谁也不欠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