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乍暖还寒的三月天，那门前的玫瑰虽然开了，那杏花也谢了，就连那如人面的桃花昨日里虽然开的烂漫，只是，昨日的一夜东风，现在也是纷纷扬扬的落下，今夜的一场雨，她也要被辗作成泥。我怎么还是这么多愁善感？不是早过了无故寻愁觅恨的年龄了吗，这春的花秋的实，春日的慵懒无味秋日的落寞和荒凉不是也早已被修练的无情无欲的自己看做是一河流动的水，在岁月的河流里，我安心度日，学会了无惊无喜、不惊不乍。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东风。”什么都在，如人面桃花的你呢？不是说好了吗，不再想你，不再说你。可是我的思念，怎么像一艘无法控制的小舟，从这一个彼岸穿过急流汹涌的心海到达彼岸的那边，隔岸，灯火朦胧，你是否还在？

至少，前年的今日，你在清河的那边。在我认识你之前，你在做什么呢？从你往后的轻言细语中，我还是理出了一个兰心惠质女孩前二十年的生活轨迹。从生下来的那一天，你就被父母视为掌上明珠，慢慢的大了，在幼儿园，人家说你是个“可爱的洋娃娃”，你还哭了，说：“我不要做洋娃娃，我是我妈妈的乖女儿，我成了洋娃娃，我就不能和我爸爸妈妈在一起了。”上小学时，人家说你是个“骄傲的小公主”，你虽然还哭了，说“我才不骄傲呢”，但是你心里快乐，梦里，你甚至梦到了那七个小矮人；终于等到上中学了，没人再说你是洋娃娃和是小公主，你心里稍稍的失落，但是，那满脸青春豆的小男生老是围着你转，你说：“当时，也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厌烦呢。”但是，一颗女儿的心在朦朦胧胧中却是有点忐忑不安。后来，上班了，写字楼的生活也是波澜不惊，“慢慢的过吧。”你说：“这不是就遇见了你。”

在我遇见你之前，不说以前了，就说在北京。96年到北京，那天10月25日，风怎么那么大，当我把行李放在一个老乡的宿舍里，只穿一件衬衣在宿舍外的操场上，从中午十二点起，那风卷起片片的银杏叶，到晚上六点半，我的浑身上下已经没有一丝热气了，手脚冰凉。半个月，我在一个女孩混合着施舍和厌恶的眼光里逃也似的离去，在圆明园外的残败的地下室住了一月，后来到十二月的天从三元桥坐车到密云，一路上，我在车里看四野，满是孤耸的白杨，那野地一片被厚霜冰凌装饰的晶莹的粉澈世界，密云半年，到最后，我无以果腹。当收拾行囊时，只有厚实的三两个剧本，回到北三环边的一家影视公司，卖破烂样的卖了六千元。你认识我时，好像，我已经在生活上有了好转。当我把这西当作说别人故事样说给你听时，我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彷徨和生活无助后的焦虑无奈。你却泪眼涟涟，终于，禁不住放声痛哭，抱住我的肩问我：“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苦不来找我？”那时，我怎么知道这世上有你，即使知道，这人海茫茫，我又去哪儿找，找到了，谁又相信，你就是今生我唯一的红颜和伴侣？

虽然，我喜欢那一句：我将与茫茫人海中访我唯一灵魂之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但那时，我要为生活四处奔波啊！你却说：“我不管，以后，我就是要照顾你，再不让你受这苦了。”那时，夜已十二点了，灯光不算明亮，在我一间办公室连同卧室的屋里，你的脸满是泪痕。后来，你在我的怀里睡着了，轻轻的把你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坐在你的身边，看你长长的睫毛跳动，用手拭去你的泪痕，你醒了，望着我，说：“你怎么不躺下，你不冷吗？”

“可，就一张床啊！”“我俩躺着说说话。”你往里侧侧身，我和衣躺下。相对的看着对方，慢慢的，四唇相对，长久的吻。过后，你说：“晓鸿，这可是我的初吻。”我相信，从你舌尖透出的香甜长久的在我的双颊间停留回味。我问：“是不是要我承诺什么？”你说：“一辈子都不分开了，还要什么承诺！”

天渐渐地冷了，和你再一起出去的时候，你总喜欢把手伸进我的手心，微微的凉意。一条路，两个人走到头，再走回来，都不愿意说回去的话语。有时偶然的到我的屋里，好半夜的，觉到冷，两个人脱了外衣坐到床上，也拥抱，只是到此为止。之后怔怔地看着对方，突然，就觉得这样适可而止最好，没有肉体的接触，倒让这感情更有了种同是天涯、相濡以沫的感觉。坐得更久，感觉无味，两个人披了外衣，又走到屋外，一样地并肩走着，一样的你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心，那一时，想着若是能执子之手，可否能与子偕老？

那时候，你说：“这样真好。”我问：“以前，你就没有想过在当时，找个人爱吗？”“那时候，知道什么是爱啊？”想来，那时的你真的清纯如水。

“和羞走，依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看你整天心无城府的，我问：“你这样，怎么能做好你的办公室主任啊？”“不会吧，你不相信我的能力，要不，明天陪我一起去公司一趟，看看我工作，你就知道了。”你调皮的说。

第二天，坐上345支线，到了得胜门，你说打车吧。从得胜门到阜城门坐地铁也就四五站路，上班高峰，堵车的，不是更费时间。而你却死活不肯，好不容易，磨磨涔涔的到地铁口，你终于说：“晓鸿，我不敢坐地铁的，看这地铁口心里都紧张，就像是个巨大的怪兽，张着大嘴，人一下去，好像就被它吞没了。”我说：“这不有我吗，不要怕了，抓着我的手，没事的。”你紧紧抓住我的手，直到进了地铁坐到椅子上，你还有点踹息不定，你还说：“若是没有你陪，我一辈子也不会坐地铁。”

终于出了地铁，到了你那坐落在那座现代豪华大厦十六楼的公司，你给我到了杯水，让我坐下，很快，你进入你的工作状态。看你指挥若定、游刃有余的开展你的工作，有一瞬间，我真的有点恍惚，到底，你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在工作之隙，你偶尔转身，朝我笑笑，抛了个眉眼，那时你的妩媚和调皮又爬上你的脸颊。下班了，一起去大厦的底层茶吧喝茶，我问：“累不累？”“还好。”你说：“因为喜欢，也就不觉得累了。”

更多的时候，你上你的班，在阜城门，我也要做我的事，在昌平。一星期，每到周五，你总是坐345支线，在昌平下车，再花十元钱，打辆面的到十三陵，去我的单位看我。有时很晚的，看你满脸的疲惫，问：“累吗？”你说：“因为喜欢，也就不觉得累了。”

周五的晚上，你是住我那间连同卧室和办公室的屋子里的。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或者你翻着我的旧作，我写我的东西，渴了，你说：“晓鸿，给我倒一杯水。”每次，在我把水放到你手里，你都给我一个香甜的吻，或者，你起身，倒一杯水递给正在涂鸦的我。有时，你就静静的爬在我肩上，看我写作，当看到写你的文字时，你说：“不要把我写的那么好吗。”但是你心里是高兴的。

夜深了，洗脸刷牙睡觉。天不太冷时，和衣而睡，天若冷了，彼此穿上睡衣，肌肤的相亲，在最初的半年，只停留在四片红唇之间。有时，也彼此燥热，常常的，刚睡下，你的脸湿红，呼吸紧促，唇齿间，说：“晓鸿。”我说：“我懂。”彼此按捺燥热的心。就像不忍心因为一时的冲动和情欲打碎了心里的圣洁。

但是，你我都还是凡夫俗子，情欲终于战胜理智，不能说是偷吃禁果，都是在你我最难忍耐时彼此的试探、深入，到最终放纵，你我经过长久的摸索和颤栗，在你的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声中你我达到最后的释放，而后，你说：“晓鸿，好痛。”那时，你已无力的瘫软在床上，任靡水和点点的猩红的血在你白如玉的大腿尽处涔涔的流下。

第二日，当你我穿行在十三陵成片的桃花深处，不知是花意映红了你的脸，还是昨晚的处子之身初破的潮红。你却无语，挽着我的手，荡漾，往花的更深处走去。起风了，看花瓣片片的落下，你像是不忍，紧抓住一支被风吹得乱颤的花枝，说：“晓鸿，帮帮我，扶住这些花枝，不要被风吹落了枝头的花。”

桃花总是开了又落，树叶绿了又黄，这，你我又怎能把握，甚至，连你我的分离，不是当初说好了吗，这一辈子永不分离。而我们自己连花叶开落绿黄的轮回也无法把握。

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一个和我当初那样爱你呵护你陪你装作大气凛然样然后对你好哄歹哄走进这个如张着大嘴的怪兽样的地铁口的人。虽然，你在偶尔的给我的电话中没有说起过，但是我知道，像你这样好的女孩，除了我，还有好多的男子在痴痴的追求你，希望得到你的垂青，而且，单薄孱弱如你，也确实要有个人细心呵护，何况，这几年我又不在你的身边，若现在，你有了一个当初像我一样爱你的人，我也不会怪你。

我又有什么理由怪你？当初，你劝我留在北京和你一起发展，你说：虽然北京不是你的家，但至少，有我两在一起，苦也好累也好，总有个人相互扶持。但我实在忍受不了在北京时的压抑，那种当地人把外地人看作低人一等的眼神和所受的种种不公正的待遇使我下定决心要回来，还记得我走的那天，你死死的拉住我的手，不让我走，当看无法把我挽留时，你擦干满脸的泪送我到车站，在火车开动的一刻，我透过车窗，见你又泪满衣襟，那一刻，我的心阵阵的痛，真想奔下车，相拥着你，从此再不分开。

那一分别，未想到到如今，竟已是三年，三年里，我的魂魄夜夜归来，一颗心也始终围绕在你的身边，可是，我却无颜再回北京，不为别的，只是当初和你说：此一去，若无出头之日，我再不会回来。哪想到，离开北京，离开了你，我所受到的是比在北京更多的不顺和不公，在离家乡不远的城市，我一败涂地。

只是三年来，从没有忘记和你在一起时的欢乐和每一个细节，你的笑脸我记得，你给我的祝福我深深的藏在心底，到现在，我没有被一次次失败击倒，都是因为你当初给我的鼓励。想和你说声谢谢，可是，前几天，给你打电话，单位的人说你已经辞职，不知道你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你不会离开这个城市，因为，你曾说过：不管你将来会不会回来，我永远也不会离开，因为这城市留下你我太多的足迹，若离开了，又到哪儿去追寻？

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天天惦记着你，惦记着这个有过你我太多欢乐和眼泪的城市。对于这个城市每一件事我都投注着太多的关心，哪怕是哪天下雪了，什么时有了沙尘暴，我都想最先从报纸电视上知道，而且，对这个城市，我有着无比的亲切感，虽然，我知道，现在这个城市的好坏和我没多大关系，但是，因为这个城市有你的气息。

回来了，当下了列车，脚又踏上北京厚实的土地。见不到当初在月台你送我的身影，我依然是我一人，背负的虽有种种，而那份要用一辈子去爱的人却带着我的爱成为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