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燕尾蝶

——习惯在夜里点一盏灯，等待那一生未能尽的缘分，尽管岁月无声轻轻流走，未曾留下一句彼此珍重。

每一次，在校园里走着，不管是有目的地，还是没有，眼神中总有种只有自己才能察觉到的游移，飘忽不定的，让她感到的确是在寻找着什么，于是发现，那个身影早已忘不掉了，于是，明白了为什么有时候有意无意回头，为什么课后有意无意晚走，为什么第一次的回眸至今仍记得，为什么曾经的琐碎记忆至今仍保留。她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对于一些事情，她一直小心的躲避着，可是，她发现有些东西已在不知不觉中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下了，也发现留恋初三的什么，明白了高中一年为什么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一切都是她始料不及的，原来自从初三，一九九八年，洪水就开始泛滥了。

（缘分，前世今生，千丝万缕，恩恩怨怨，擦肩而过，回头，盼望，一份缘。漂泊的风听到了归，吹散的云读懂了碎，失落的心看清了累，遗失的梦想起了谁。）

然而，她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她知道，她必须对得起许许多多的人，所以，她只能对不起自己，她早知道，十几年来，她对得起所有的人，惟独对不起自己。可她仍想，也许这便够了，起码这样，内心是没有愧疚的，她不能让自己背着对别人的愧疚走一辈子。于是，她选择当一切都不存在，选择保持沉默，选择对得起许许多多人，尽管对不起自己。虽然只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朋友，但比陌路要强得多了。

（是命运的安排，是自己的安排，还是自己将命运如此安排，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开，只有明天，没有未来。世上有那么多的无奈，不由得自己去安排，有那么多的遗憾，在回忆中徘徊，的确，造物弄人，不容你做得坦率，上天主宰，不许谁去更改。）

转眼间，又过了两年，高中生活结束了，想了又想，也不知道后悔没后悔当初的选择，想想，有很多次，只是她看见他，，他匆匆走过，然后她回眸，然后他背影，她告诉自己：“也许，这个错也许是注定的。”又想想，偶尔见面的时候，还会微笑着互打招呼，很和谐自然的感觉，也便知足了。于是，她便坦然接受了那句她告诉自己的话。因为，毕竟毕业了。

（渺渺红尘，茫茫宇宙，像是今生的宿命，宿命的无奈，无奈的悲哀，想哭却哭也哭不出来，苦笑着面对宿命，接受无奈，空守悲哀，是不是过错，我都已经错过，我没有勇气和信心，挑战未知的生活，也许会失去很多幸福快乐，但也避免了担心与风波，因为我经不起曲曲折折，也觉得失去平淡的和谐不值得，因为知足才常乐，我想对此，一笑而过，对这份淡淡的遗憾，一笑而过。）

命运的捉弄，她在高考时发挥失常，落榜了，不得不又进校园，不得不再读高三，为了逃避，逃避曾经的喜怒哀乐，当然也包括那个校园关于他的一切，她选择了在另一所高中完成这个高四，因为那个校园的回忆太多，三年的点点滴滴再也无法挥抹，她无法面对物是人非的失落，曾经的记忆已遍布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她决定，决定走了就不再回来，她要彻底的离开，离开和这段缘有关的一切。

（冥冥中的安排，走进了悲欢无奈，然而，却需要自己辗转反侧，决定慢慢离开，这是注定，还是我自己选择了无奈，还是注定要我如此安排。捧着舍不下的依恋，不奢望拥有美丽的誓言，空空的守护一份缘，深深的藏在心里面，也许是前世的亏欠，一年一年又一年，与夕阳为伴，埋在地平线。）

她连住的地方也搬了，学校是新的，宿舍是新的，对于她，一切都是新的了，可是，阴错阳差，躲也躲不开。他也重读了，虽还在原来的学校，但每天都要从她楼下经过，她没天都可以从窗户看着他上学走过去，放学走过来。她不知是喜是忧，很想摆脱过去的一切，却反而弄巧成拙，虽然，又能见面，可是心中难免纠葛，况且这个特殊的阶段，不允许她再出任何差错，为了明年的成功，她知道自己其实别无选择。

（现实与梦的距离太远，只能生活在真实与幻想的边缘，尽力将痛苦变淡，试着渐渐坦然，在爱与痛的边缘，只与孤单为伴，告诉自己很简单，试着渐渐习惯，处在过去与未来的边缘，最永恒的只有今天，落叶萧萧的时候，风萧萧的吹，雨萧萧的坠，花萧萧的谢，思萧萧的飞。）

有意无意，在楼下的花坛边逗留，在楼下的街道漫游，只为了偶尔再打声招呼，偶尔还有几句闲聊，偶尔让落寞的自己再有一些满足，一个平平常常的星期天，很无聊，到街上走走，无意中与他相遇，他也是随便走走，于是，终于出现了一段路可以一起走，她感谢上天的这次成全，感谢这段路，一生难忘，回忆一生。当路走到尽头，当这段共同的旅程结束，她觉得，这段路真的结束了。

（渐渐远走，却无法挽留，一步一步接近尽头，到下一个路口，便要各自分手，下次路过的时候，再回首曾经拥有，点点滴滴，已刻在心头，常常久久，铭记着最初的守侯。将要飞起的云，成全了日的美，将要落下的云带来了霞的睡，将要飞起的雨，成全了虹的飞，将要落下的雨，带来了花的醉，将要飞起的梦成全了星的尾，将要落下的梦，带来了夜的黑。）

二零零一年，农历八月十六，月亮最圆的这天，她埋掉了一个小盒，盒子里装着她的牵挂，她的遗憾，她的祝愿，还有她的寄托，对来世的一个寄托——一个擦肩而过——五百个回眸换来的一个擦肩而过，她想让这段感情，不会因为她生命的终结而消失，她将它化为物质形式让它永远存在于世间，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有人将它挖出的话，他们重读这个故事，这个传说时，能有一点点像对待梁祝似的传奇和感动，那晚月很圆，她坐在楼下的花坛边，当不再有路人的时候，也没看见他出现，她想，也许，这个错过是注定的。于是，她把这个小盒埋在了花坛边的第四棵树下，象征着这份持续了四年的缘。

（缘生，缘灭，一个人，守望着，看不见的尽头，摸不到的边缘，还有无生无灭的牵挂与怀念，今生如此相聚，来世如何结缘，将回忆凝成种子，埋在心田间，来世的生根发芽，结出前世一辈子的思念，唤醒沉睡世间的祝愿，实现又一生的永远，就算有憾，仍无怨。）

深秋了，她告诉自己，结束了。

（花谢了，草枯了，叶落了，这是一个怎样的季节，我有着怎样的心情，想，也想不清了，蝴蝶不见了，鸟儿飞走了，夕阳的余辉渐渐暗淡了，这是一个怎样的景色，我有着怎样的感受，只知，梦幻的美丽，美丽的梦幻，都结束了，这是一个收获的时候，这是一个逝去的时候，于我，是在收获的时候选择逝去，在月圆的时候选择残缺，当花瓣离开花朵，当小鸟离开绿色，当树叶离开枝头，我，该走了，当蝴蝶再来，当鸟儿飞回，当夕阳的余辉渐渐辉煌，我会回忆的，只是，谁会记得曾经，谁会想起我，我想，没有了。）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似乎她已习惯这样了。

（当我已习惯这样生活的时候，这一切便成了一种习惯，习惯沉默，习惯凝思，习惯幻想，习惯为自己营造一个虚幻却美丽，美丽却虚幻的世界，习惯有时，进去看看，习惯了回眸，习惯了背影，习惯了告诉自己那句习惯了的话——也许，这个错过是注定的。习惯了空洞的眼神，习惯了空洞的目光，习惯了在希望中接受失望，习惯了没有上天的成全，习惯了独自将路走完一遍又一遍，习惯了告诉自己“很简单，试试看”一天一天，一年一年。于是，习惯了过习惯的日子，习惯了习惯遗憾，习惯了没有“怎么办”。）

一次相遇，他说有件事请她帮忙，他告诉她，他喜欢自己的死党文阳，希望她帮他约文阳，她不只自己怎样说的，但是她答应了，她不知道自己怎样接受的，但是，她接受了，“请你一定要给我幸福”“请你一定要比我幸福”她重复着这两句话，这样想着，当“给”无法让自己满足的时候，就只能在“比”中寻找另一种幸福，当“给”无法让自己幸福的时候，就只能在“比”中寻找另一种满足。

（故事到了最后一篇，再没有了上天的成全，回忆曾经各个片段，任凭心的脚步蹒跚，起起落落，万水千山，路途遥远，路途漫漫，路途蜿蜒，仍旧无悔无怨，就算眼泪模糊了视线，就算曾经的绿洲已荒无人烟，就算所有的美丽消逝无返，就算面对长长黑夜，也有星星，还听着我，诉说心愿。）

她很为难，因为关于她和他的一切事，她只和有个人说了，这个人就是文阳。后来，她只告诉文阳他有事找她，告诉了时间，地点，文阳哦了一声，也就没再问什么，她也松了口气，如果文阳深问，她的确没法说。她给文阳写了封信，让他转交，告诉他，如果文阳想拒绝他，就先把信交给文阳，她在信中劝文阳，不要顾虑她，如果他们两个幸福，她会很高兴，如果因为她的缘故，而使他们失去了一份幸福，她会愧疚一辈子的，她真心的希望文阳不会因为她而为难。

（你快乐，所以我快乐，大家快乐，所以我快乐，希望你过的比我好。）

那天晚上，她陪文阳一起去了，她看见他，她便走开了，走道路的尽头，拐过十字路口，坐在路边听着音乐“……这条旧路依然没有改变，以往的每次路过都是晴天……我转过我的脸，不让你看见，深藏的暗涌已经越来越明显，过完了今天就不要再见面，我害怕每天醒来想你好几遍……”忽然发现，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那里曾经是繁华的沙漠，如今却是荒凉的绿洲，我不想在那里有自由空守着落寞，麻醉自己的苦与乐，我不想再走进那片回忆，我不想再深陷那片沼泽，有个地方还疼着，有个地方还累着，学习伪装，却学不会承受心力交瘁，酝酿着快乐，却总也赶不走忧伤，笑，泪在流，哭，心更伤。）

文阳和他走了过来，她自然要离开。“玉雨！”文阳叫住了她，“桂林有话跟你说。”然后走开了，他走过来，手里拿着一根红线，线上栓着一个用粉笔可刻的镂空球，她呆住了，这象征着她对他的祝福永远栓在月老给他的红线上，她把它封在小盒里埋掉了，怎么会……他说：“这个祝福我收下了，这是我和文阳的小阴谋。说着把小球放进了口袋，把这段红线系在了她手上，她再次落泪……

（天长等世事化云烟，地久待沧海变桑田。）

她的生日是一九八三年正月初六，二零零五年的正月初六也是情人节，他们约定，无论那时大家在什么地方，那一天都一定要回到那棵树下许愿……转眼间到了二零零二年的情人节，正月初三，她匆匆赶往马路那边，却只听见一阵紧急刹车，手上的红线很红很红……三天后，是她来到这个世间的日子，也是她离开这个世间的日子，闭上双眼那一刻，太阳收回了最后一道余辉……

（天边落下最后一道残虹，晚霞就此融入渐暗的苍穹，带走了最后的美丽与可爱，就像梦中蝴蝶，雨后长虹，转头已成空。）

二零零五年二月十四日，当最后一道阳光落入地平线的时候，第四棵树上最后一片枯叶从树梢轻轻滑落，像只破碎的燕尾蝶……

（是否终点了就必是尽头，是否过去了就不应回头，是否世间有太多海市蜃楼，是否世间有太多苦首空候，是否注定可以不懂，是否注定没有理由，是否到落红化泥，也只能满腹哀愁，是否到春风又回，也只能绿肥红瘦，是否年年新景旧时令，羽化成蝶望宇宙。）

落叶十分，夕阳同没，忘却前尘，曾经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