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债

肖明、梅子和静云是大学同学。

多年来，肖明纠缠在两个女人之间，欲罢不能。

梅子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静云成了他身边不离不弃也让他愧疚一生的女人。

梅子不仅长相俊美，且能歌善舞。在偌大的象牙塔里是一道亮丽的风景。不管走到哪，她都能感应到向她传情的眼神。胆小的在书里夹字条，胆大的抢着给她占座位、打饭打水，殷勤得很。面对众多的追随者，她不屑一顾，表现出异常的冷静。象个骄傲的公主。其实她心里一直暗恋着一个男孩，那就是来自偏远农村的肖明。她喜欢他的呆头呆脑，喜欢他的不善言辩，更喜欢他伟岸的身躯。比起那些毛头小子沉稳多了。她常常幻想着象小鸟依人般靠在肖明的肩上该是多么的踏实！肖明比班上的同学要大好几岁，农村孩子考个大学不容易，为了跳出农门，他已是连续考了三届，终于考上了。

和梅子同时爱上肖明的还有静云。静云和肖明来自同一个地区，一个不漂亮身材也显粗胖的女孩。肖明喜欢的是梅子，她的一颦一笑总牵动着他心。只是苦于身份悬殊，他一个癞哈蟆岂敢吃天鹅肉？况且她身边成天围着那么多的爱慕者，他不能冒昧表白，唯有望而兴叹，把对梅子的爱藏在心里，不敢存有丝毫非份之想。

正当梅子犹豫是否向肖明表露心迹时，静云已捷足先登，频频向肖明发出了进攻。肖明和她保持着不冷不热若即若离的关系。一切没能逃过她的眼，她开始急了。也顾不得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趁人不注意，悄悄递给了肖明一张字条向他表白爱意。肖明看了带有梅子手温的字条，欣喜若狂。他怎么也想不到众星捧月的公主会主动向他示爱。

肖明和梅子坠入了爱河。爱得如痴如醉，难分难舍。学校旁的护城河边、公园的林荫道、电影院到处都留下爱的足迹。他们一起去郊外爬山，一同并肩看流星许今世来生的心愿。两双清纯的眼睛里流露的是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在他们的眼里，生活是如此的美好，爱情是如此的甜蜜。他们梦想着能这样携手到地老天荒。他们就这样忘乎所以地爱着，全然忘了背后静云那双痛苦幽怨的眼睛。

幸福的时光转瞬即逝，一晃就临近毕业。梅子和肖明感到了现实的残酷。因为梅子知道家里人是不容许她找一个农村的男孩。左思右想，这样瞒着也不是办法，决定向父母亲摊牌。　　星期天，她把肖明带到了父母面前，希望双亲能接受肖明。尽管肖明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父母那不屑的眼神深深剌痛，同时剌痛的还有与生俱来的自尊。那份冷漠让他尴尬得不知所措，情急之下夺门而逃。梅子是家里的独生女，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他们岂能让自己的娇女下嫁一个乡巴佬？他们早为她物色了一个所谓的门当户对人家。梅子铁了心跟肖明，母亲见女儿不依从，气得心脏病复发住进了医院，父亲也以死相逼。面对亲情和爱情，她开始有了第一次惶恐，一边是有着养育之恩从小对她宠爱有加的亲人，一边是刻骨的知心爱人。叫她如何取舍？正左右为难时，收到了肖明的分手信。她知道肖明之所以如此抉择，是出于无奈。尽管彼此是万般不舍，还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一桩好姻缘就这样活生生拆散。

毕业后，肖明和静云双双分到县城同一中学执鞭教书。刚经历过失恋的肖明，象霜打的茄子，怎么也提不起精神来，脾气也格外的火爆。除了必上的几节课，多数时间就是在床上昏睡。静云的心一直悬着，生怕他想不开而轻生。她用一个女孩的柔情默默地关爱他，无怨地忍受肖明无端地发火。一年后，肖明的心渐渐平静，他开始注意起身边的静云来。她不漂亮，却很善良大度，是个可以过日子的女人。他决定接受静云的爱，虽然他知道他对她只是感激，不是爱。

梅子毕业后进了市里一所中学教书。在那段的失意的日子里，心灰意冷的她唯有拼命工作将自己弄得疲惫不堪才能减轻思念心上人之苦。亲戚朋友都想让她尽快从阴影中走出来，走马灯似地给他介绍男友，她要么拒见，要么用冷冷的言语打发走人。得知肖明和静云要结婚的消息后，她哭红了眼。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非得和肖明见面不可。肖明知道梅子想见他时，心乱如麻。理清思绪后，他也豁出去了，因为他的心里从来没停止过想她。他们相约在昔日常去的护城河旁。

月华如水，凉风习习。月色洒在河面上，波光粼遴。两双手紧握着，未语先流泪。看着梨花带雨的梅子，才一年多的时间人已瘦了一圈。肖明的心象针剌一样，他怜爱地把梅子搂过胸前，任梅子在他肩头抽泣。想着自己的心上人就要和别的女孩走上红地毯，梅子不仅肝肠寸断，撕心裂肺般地疼。她迷蒙着泪眼，对肖明说：“明哥，你可不可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答应你！”

“明哥，我想现在成为你的女人。”

“傻丫头，我不能毁了你。”明哽咽着。梅子紧紧地贴着肖明，让肖明有点透不过气来。

“你满足我这唯一的愿望好吗？那样我也无憾了。”肖明何尝不想拥有自己深爱的女子？梅子因为激动，胸脯急剧地起伏着。肖明感到自己的心象有把火在烧，烧得他口干舌燥。看着梅子眼里渴求的目光，他解开了梅子衣服上的扣子……

在肖明的静云的婚礼上，梅子强装笑颜举杯向新人祝福。尔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她把眼泪吞进了肚子里。肖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婚后一年，肖明有了可爱的女儿。日子也平静地过着。只是她和梅子依然保持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关系。在这期间，肖明也想过要离婚和梅子重来。然而人毕竟是有良心的，静云在他最失意的时候不离不弃守在身边，还有她明知他和梅子一直在纠缠着，却从不刁难他，反而暗示他多关心她。妻子的大度和宽容让肖明愧疚，同时也滋生犯罪感。他实在找不到合理的理由去休妻。但是他一想到梅子，想到她对他的依恋，想到她的无助，想到他们的第一次牵手，第一次拥吻，还有她把自己的第一次都给了他，心里就会痛。

一晃十多年过去了，肖明的女儿也上了高中，梅子依然孑然一身。她的心里已被肖明全占满了，再也无法容纳别人。肖明通过关系将梅子调往省城。“十一”长假，肖明去省城看望梅子。一阵温存过后，肖明说：“梅子，你得找个人家了，这样我也能安心点。”梅子理解他的苦心，三十多岁的女人还待字闺中，难免会让人在背后指点，她沉默不语。

三个月后，梅子打电话告知肖明，她要嫁人了，男的是公务员，离过婚，比她大十岁。肖明悲喜交加。悲的是，他心爱的女人有另一个男人来爱，不再属于他肖明了。喜的是，她终于有了真正的依靠，自己多年自责的心可以暂时放下了。

梅子的新生活还没开始，就以失败告终。那男的性欲亢进，整晚的折磨梅子，因为梅子不配合。她的心死了，两个月后，她告知肖明，她要回娘家休养几个月，然后她关了机。肖明不懂梅子是何用意，一次次拨打她的电话，却换来失望。那段时间肖明又调到了政府办，工作忙得要死。梅子似乎在他的视野里消失了。

一天，肖明接到消息，说梅子难产快不行了。他放下电话心急火燎驱车前往市里。到了医院，他疯了似的冲进病房。映入眼帘的是梅子那纸样惨白的脸，白得吓人。他冲着医生吼道：“快救救她！”梅子母亲摇摇头，说没用了。梅子是因为胎儿过大压着心脏，且是高龄产妇引起了并发症。两个孩子已安然无恙，此刻正躺在母亲身边。梅子却因下体大出血而止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神志不清，呼吸越来越因难。她感觉到肖明来了，费力地睁开眼，示意他去她身边。他快步上前，紧握梅子的手。她手上似乎有张字条，他知道那是她要说的话。梅子的手无力地松开，抛下她爱的人走了……肖明呆呆地立着，欲哭无泪。梅子身旁的两个婴儿的哭声让他心如刀割。他知道那是他和梅子的孩子。可怜的梅子！你怎么忍心就这样走了？还没来得及好好爱你，你就将悔恨和悲痛留给我！我欠你的情债只得等来生再偿还了。

肖明打开那张还留有梅子手温的字条。上面写着：

在天愿作比翼鸟

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

此恨绵绵无绝期

在梅子的墓前，常看到有个身影出现。或是喃喃自语，或是静思，或是猛抽烟。他是肖明。

梅子没有死，她一直活在肖明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