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并不是那种花容月貌的女孩,个头不高,身材也不怎么苗条。没人的时候,她也曾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轻轻地叹息。
萍又是那种思维缜密、感情上含蓄细腻的女孩。文笔也格外得动人,从她的笔下流淌出来的东西,总像小溪一样的清澈,像空气一样的透明,常常令她的同学、好友啧啧称道,用一句不太时髦的话说,这就叫“内秀”。
“内秀”的女孩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的,即使内心里已经汹涌澎湃。
读高三的时候,萍就有点喜欢后桌的男孩A,A看起来眉目清秀,文文静静的,课间也时常与萍说说笑笑,让人感到很随意,有一种无拘无束的轻松。
只是萍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考大学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心中的理想不允许她有别的意思。况且还有与她同村的男孩B,在上高中的三年里,B总是用自己的那辆“大金鹿”自行车,载着她来回奔波,一路上给予她细心的体贴和关照。特别是在逆风而行的日子,B的辛苦,B得毫无怨言,很让萍感到不安。有时候,萍也会在心里暗暗地想:如果有可能,自己会用一生的时间来偿还他。不过,萍一直都看不惯B父母的为人处世,他们自私,他们也势利,在村里口碑很不佳。每当听到别人用那种戏谑的语气谈到他们,萍就会感觉到浑身的不舒服。所以两个人尽管在三年里风雨同行,也总保持着那种若即若离的关系,轻轻地、淡淡的,而又有所在意,有所牵挂。
后来,B考上了远在东北的一所地质勘探学院,偶尔有信来信往,也总保持着那种清清淡淡的感觉,萍内心里一直缺少一份点燃心灵火花的激情,这可能就叫有缘无份吧。
但是,与男孩A的交往却意外的多了起来,因为他和萍跨入了同一所大学。当萍收到A第一封情意绵绵的求爱信时,她的心里像是藏了一只小兔子,怦怦跳个不停。这时候萍也很难说清到底喜欢他哪一点,干脆也让自己跟着感觉走一回吧。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萍从来没有去牵一下A那双伸过来的热情的大手,谈话内容也无非是从前的同学,现在的老师云云,几乎没有牵扯过情呀爱呀的字眼,更不用提在行动上有过什么比较亲密的举动。这与萍的性格有着直接的关系,在开放的年代里,她仍坚守着自己传统的堡垒,她要把自己的初吻,把自己的初夜,奉献给堪称自己丈夫的那个人。但萍能感觉得到A那双大眼睛里满含的深情与蜜意。
这样如梦如幻的日子,持续了一个学期。第二学期伊始,有一天晚上,男孩A吞吞吐吐的告诉萍,说他那顽愚不化的父亲并不赞同他过早地交女朋友,自己只能遵从。尽管A说这话的时候,斟字酌句,小心翼翼,也没能避免了触怒萍那根心高气傲的神经。她毫无表情地说,不谈就不谈呗,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转身回到宿舍,扔下了呆在原地、不知所措的A。
萍在宿舍里躺了一天一夜,忽又觉得坦然起来,也许两人本来就没有在谈什么所谓的“朋友”,于是毅然决然地拿起笔为自己的初恋划上了句号。以后很长一段时间,萍都能看到A在望着她时,满脸的自责和郁闷。
毕业前夕,萍的一位女同学,也就是A现在的妻子,小心地打探她与A是否还有破镜重圆的希望,萍很委婉的表达了自己覆水难收的想法……
工作以后,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经人介绍,萍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他是一个比A、比B都多了一些生活阅历、也多了一份初恋惨痛的成熟男人。面对着乐观、豁达的他,萍顿生一种沐浴朝露的感觉。
结婚了,萍心甘情愿的跟随丈夫调到了新的工作单位,在那里又意外地遇到了A。虽然时过境迁,萍还是很在意A的,只不过是同B一样,存在着那种清清的、淡淡的感觉。
在一个地方朝夕相处久了,萍逐渐习惯了用旁观者的眼光来观察A。这时候A亦娶妻生子,所住的房子跟萍相邻。萍时常听到A的家里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摔摔打打,他会因为爱人到市上买一只鸡花钱太多而大发雷霆,也会因岳父、岳母牵扯他太多,闹得鸡飞狗跳。此情此景,萍站在一旁微微叹息:人啊,谁都不能免俗。
有一次,萍的丈夫出差了。A的妻子因与之赌气跑来与萍睡了一晚,A竟然在背后无端的指责萍在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萍听说了以后,心里觉得有些发冷,以至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愿意再看A一眼。
A和萍的工作成绩,在单位里都是非常突出的。不久,A就被提拔成了主管业务的头儿。也许是由于旗鼓相当,也许是由于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反正A痛感自己最难领导的便是萍。酒后吐真言的“一把手”就这样当面向萍表达过A的意思。萍前前后后反省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没有找出有为难“顶头上司”的地方。为此,萍又独自尴尬了好长时间。
几年后,当萍再次调离时,她对A已经懒得再有什么感觉了。
萍想:初恋,本也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