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山

一拨一拨的游者，呼吸的频率与山势的起伏成正比。读山，只是一种或浓或淡的感觉而已。

爬山的群体各具情状。有人“以人为本”，独求善行，此等人心静如水，无大怨大悲，心宇辽阔，不以路遥而驻足，不以劣境而退隐，即便直入峰顶，亦步亦趋，眼下众山不显其小，虽踞高微躯未敢谋大，山雾涤面，清心凉肺，呈自然界以感恩之情。有人“志得意满”，每个攀爬都能获取征服的惬意，足下生风，凌厉遒劲，支撑者谁？未知不察，惟有不停地炫耀自身强健的拼搏，环视云海，仰天长啸，惟恐世人不知。有人“翻覆有加”，汗如雨下时，怨天尤人；柳暗花明时，欣喜若狂；若终至崖尖，必少不得来一番“凌”云“壮”志，壮哉？

东坡居士曾云：“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品山的人一仰首，一俯瞰，一侧耳，一掬泉，感官的协作渐次铺展会意的平台。土生土长的山里人，或许能听懂草丛林间生灵的轻语，猜拟动物演绎的简单情节，预见季节气候的变异，把握荷锄归家的时机；或许会披荆斩棘，还羊肠小道以本色，让后来者长驱直上；或许会和着鸟儿的鸣唱，采摘几束摄人魂魄的山花，攀上某人的鬓角，撷取那朵羞赧的红云。常自喻为樊笼中的家鸽的城里人，恁气管汲取更多的清新气体，每个嶙峋突兀的奇石怪柏似乎都能唤醒沉睡已久的童年，有人不经意捡起一颗淘气的松果，笑笑咧咧地组织起儿辈的第一手教材：“此为松鼠之食粮之玩具之……”一气呵成，回声悠远；有人掬泉猛饮，恨无海量运载，咂舌欢呼：“此天下第一矿泉水也！”溯源而上，再觅精品；伸出白净的嫩手，眼前不知名的花草，便是他日亲友由衷的惊叹，八面来风的回眸观望。

“官场如山！”风度翩翩的入仕者如是说，攀爬这座众人瞩目的高山，不单单汗水的挥洒，不只是腿脚的酸麻，青丝泛成白发，纤腰滋养肥厚，无步行之劳苦，无饥寒之困扰，亦无自由之渲泄，人缝间苟且的日子，真能潇洒隽逸吗？杯觥之间的豪气，能与“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相媲美么？醉眼惺松之际，山坳牧童悠扬的笛声是否穿透铝合金玻璃，抵达那日见混浊的心湖？有微风吹拂，自然界的风起云涌，鸡鸣狗吠，林涛阵阵，清泉汩汩，即便“未识庐山真面目”，依然乐在此中留。两山难比！

“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本是陶氏隐士之于山的留恋指数，其中的诸种情愫，当然不是一两个哲人所能禅悟。曾有手执“最相思”的红豆，望洋兴叹的青年男女，彻夜难眠，视爱情为崎岖陡峭的山峰，慨叹：“情场如山。”殊不知，“窈窕淑女”“谦谦君子”，谁拥有不懈的毅力，谁愿意付出自已的真情，“成眷属”便是一个触手可及的欢悦。诚如爬山者，以一股不屈的勇气，书写一份山颠的契书，与山有约而至。

莘莘学子眼中的知识是山，无数个心潮起伏的日子，无数缕父母绵长的目光，无数次柳暗花明的惊喜。十载寒窗，不停地穿行，不停地攀登，不停地撷取。山中的古柏，枝杈舒展；路旁的泉眼，源源送爽；目之所及，风情无限，镌刻在心底的是一份汗水换取来的踏实。几声啁啾，给予还朴归真的理由，一目数行的紧张荡然无存，有的只是筋骨的舒活，心境的清幽。“书山有路勤为径”得到最有说服力的印证。“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读书的人极力追崇的胜境莫过于此，当如考场之上，若能笔走龙蛇，挥洒自如，便多了一份隽永的才情。

“仁者乐水，智者爱山。”山是本厚重深奥的书；山是首悠扬清亮的歌；山是……

爱山吧！去爱山吧！真正去爱山吧！当你确实读懂山时，那茂密的松杉林，那酸甜的小野果，那乍响的鸣叫声，足以让你马上点击“存盘”，并添上“密码”，你便是它唯一的主人。

于是，趣从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