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伫立在海中间的岛,很小,但很有特点。很静,总像一个懂事的孩子,不管来来往往的游人怎样嬉戏、吵闹,它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站着、看着……直到夕阳西下;很柔,每一个线条都是温柔的,没有哪个显得盛气凌人,每一方石块、每一寸泥土、每一棵花草,都那么有亲和力,让你觉得亲切、自然,仿佛与生俱来的老朋友;很绿,由于特殊的地理环境,岛上的植物长得都不高大,但却很茂盛,不管是紧贴地面的小草还是石头缝隙中的松树,都是那样郁郁葱葱,每一片绿叶上似乎都有一个新的生命在颤动,每一处绿都充满了激情和活力。最吸引烨的是那岩缝中生长的野橘,它和果园中的橘子树不同,叶子小了许多,果实很小,摘一个轻咬一口,那种苦涩一直渗进心间。可烨不知为什么却好喜欢它,喜欢他那坚硬固执的小刺;喜欢它那圆厚脉络清晰的叶片;喜欢它果实苦涩的滋味;更喜欢它那包容孤独和磨难的胸怀……
烨久久地站在那一棵野橘前面,望着那虽小却精神的小果实,“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的诗句突然涌上心头,这些小东西并不知外面的同类是否娇艳,只为自己能在恶劣的环境中能够生存下来,并且开花结果,感到很知足了,为什么要去羡慕那些长得可人但却逃脱不了被利用、被践踏的同类呢?而自己在这小岛上得到更多的是人们惊羡的目光和由衷的赞叹。烨叹了口气,时间过得好快,弹指一挥间,自己已经年过三十了,守着那个港湾、守着丈夫和孩子,奔波于三点一线之间,以至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七八年,连这个著名的风景点都没光顾过,烨感到莫名的心酸。
孩子不知怎样了,刚才出来时孩子和他爸爸还在熟睡,烨拿出电话想给他们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应该起床吃早餐了,可一看,什么信号也没有,烨突然高兴极了,觉得一身轻松,今天,至少今天早上已经完全属于自己了,这么简单的满足竟让她跳啊,蹦啊仿佛回到了那个花季。既然自由了,就什么也不要想,尽情地玩吧,烨告诉自己。“你啊,为什么要给自己套上如此沉重的枷锁呢?没有你地球照样转,谁还能活不下去?”朋友如是说。望着他,烨开心极了,他是烨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赶来看望她,不是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吗?”那份真诚,那份执着,让烨感动。
他们在小岛上看海、钻迷宫,海风带来了咸腥味竟然夹杂着丝丝甜意,后来他告诉烨,那天她最可爱了,就象是恋爱中的小女人,浑身充满了女人味,让他也有了青春的感觉。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在等船回去的时刻,他们在兴奋地交谈着,可是烨却沉默了,她知道她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轨道了,又要面对一切的世俗和烦琐,唉,烨深深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生活很沉重呢,这枷锁到底是谁给套上了,她无法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半辈子了,剩下的也就将就过吧。烨望着茫茫的海面,脑子一片空白,刚才的轻松和惬意早就消失了无影无踪,而有的只是无尽的怅惘。烨突然希望接他们的船只永远不要出现,让她永远留在这小岛上直到老去。
船如期而至,在回来的路上,烨一句话也没说,他们要分别了,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也没说一句话,“此时无声胜有声”,也许这一握比千言万语更有意义。道一声再见,烨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泪水,朝他们挥挥手,逃也似的回到了家,她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但她知道这眼泪非流不可。
一切又恢复了原样,只是时不时脑海中总会闪现那小岛、那海风、那迷宫,尤其是那小小的、硬硬的、红红的、涩涩的野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