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凑巧,抵长春时,这里早已阴雨霏霏,“长春春常在”,一下火车,月台上的朱红大字表白着长春人对长春的爱。稍事休整,便来到伪皇宫,风雨中的伪皇宫显得格外肃穆,穿花过径,风过处,败叶成阵。
“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理想光芒终于在傀儡般的生活中消失殆尽。大清帝国象一位垂死的老人在这里作了最后一次求生的挣扎,便凄惨惨地去了。至于这一段历史,学者专家已经评说得很详细了,而此行引起我思考的是末代皇帝的女人。缉熙楼上长跪不起的太监,捧着鸦片伺候那位长卧不醒的婉容的场面,虽说是蜡象,但情景让人凄然,看到婉容,又想起文绣,皇后和皇妃的爱情都做了那个时代的牺牲品,失宠后的婉容,禁不住后宫的寂寞,精神失常后,语无伦次的凄厉,每每从这里飘来。也许她双忧郁的眼睛透过那尘封已久的轩窗,至今还注视着过往的红男绿女;也许她俩都曾梦想和追求过帝王之家的至尊,但文绣更注重常人婚姻家庭,毅然离开皇帝,去追寻自由的生活,婉容则不同,她终身死死地抓着“皇后”的招牌,过着被冷落被遗忘的生活。人各有志,她们的选择正确与否,我无从说起,但人们往往为不同的理想,才演绎出各有千秋的人生。
南湖是长春的自然景观,到长春来旅游的,大多要到那柳堤上走一走,看一看那波光粼粼的湖色,听一听那微波逐浪的涛声,或到那荷塘边留个影,算是有了到过长春的证明。算是巧合罢,我们经过一个家属区来到南湖公园的,穿越其中,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当我蓦然看到这是光机所的家属区时,沉重的脚步伴我从这里走过,这就是蒋筑英生活战斗过的地方!
蒋筑英,是一个响亮的名字,他的事迹鼓舞着我们一代人勤奋学习,坚定了学科学,爱科学的信念。蒋筑英,是一个揪人心碎的名字,为国争光,忘我工作,积劳成疾,英年早逝。蒋筑英,是一曲中国知识分子的悲歌。
我怀念着蒋筑英,我寻找着蒋筑英,我仿佛是行走在暗夜,依稀从某一个窗口昏黄的灯光里看到一位中年知识分子伏案劳作的清影,在布满泥丁的小路上,我踟蹰而行,我仿佛看到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夹着厚厚的一叠资料踯躅前行,他沉思、凝重的表情,和科学的难题在雄辩。
我已无心留意南湖的美景了。我激昂,我悲哀,中国的知识分子,他们不是在贫困中挣扎,就是在潦倒中死去。而今,好在“科技兴国”的号角声中,提高知识分子的生活待遇和改善工作环境已成为全社会的共识。斯人已去,风韵永存,缅怀他,以便提醒自己:孔门中人,不宜独善其身,当兼济天下。
别了,伪皇宫无尽的秋风秋雨;别了,光机所家属区的萧萧秋色。我抱憾南湖,没有闲情在此览胜,但长春人永葆“长春春常在”的豪情,长春的美好未来,已经写在了宾馆、商店、公交车上的服务员的笑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