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还是雨

天又下雨了，这个南方城市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总是三天两头不住地下雨，衣服被子都好像刚从水里取出来一样，湿湿的，凉凉的。吴玉近来感到特别的烦闷，心里好像堵着很大很大的石头一样。她看看天，又看看表，时针又指到了下午的六点钟了，三个小时后她就得打扮漂漂亮亮的去上班了。

秒钟发疯了似的一圈又一圈的转着，她看着看着就恐惧起来。她不想再这样工作和生活了，自己都快三十岁了，皱纹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她的额角，她想找个人嫁掉，踏踏实实的过日子。

吴玉在这家歌舞厅混了六年多了，她已经腻了。二十一岁时吴玉专科毕业后没找到工作，深爱的男友也因为分处两地而另结新欢。辗转了两年，最后她就在这家歌舞厅唱起歌来，工资不薄，小费也多，她就暂时生活下来。这一个“暂时”就是六年，现在自己的黄金时段快过去了，她对着镜子看了看眼角，在浓妆掩盖下还看不出显示她年龄的皱纹。怎么办呢，她将唇膏往桌上一掷，站起身走到了窗户前。

她知道自己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她必须找个有钱又喜欢她的人结婚，那个人长得怎么样倒无所谓了。三年前他碰到戴银时她就这样想过。戴银这个名字使他很成功，三十二岁年富力强的他已经是一家公司的老总了，高高的个子长得倒还可以。那会他经常到歌舞厅来，吴玉娇美的样子和甜甜的声音吸引了他。他第一次见她时，让她陪她唱了半晚的歌，临走时狠狠地握了握她的手，塞给了她五百元的小费。揣着这么多的钱（通常没有人会一次给她这么多的），她高兴得跳了起来，她甚至忘了戴银最后那让她有少许不安的眼神。

其实在歌舞厅混，要做到不让那些臭男人碰，难啊！又不是写小说，想洁身自好就能洁身自好了。刚去上班的时候吴玉打定主意只唱歌不下场陪客人，老板的开的工资她已经满足了，更何况老板当初也是说只唱歌的。事情的发展当然不是像她想的那样，到歌舞厅一个月后，老板说因为客人强烈要求，让她唱完了下去陪有些客人喝上一口，客人也会给不少的小费的。她很犹豫，但为了挣钱，她没得选择。三个月后，一个客人让她陪他多喝几杯，并说，喝一杯给一百的小费。一杯酒就一百块钱，想着小时候家里连米都吃不上的日子，她狠狠地喝了几杯。刚把客人许诺的几百块钱放到小提包里，她就感觉不行了。客人扶着似乎要醉倒的她，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胸前瞟着。

她终于醉倒了，那个客人开着车载她走了，不过回的不是她的家。

她醒来时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服务员敲门问：“需不需要打扫”的声音使她明白自己是在旅馆里。想起昨天那个男人，想起那个挺着大大的啤酒肚的男人趁自己醉倒后在自己身上胡乱抓着，爬着，她恶心得直想吐。虽然她不是第一次了，和男友在大学时就发生过性关系，但那毕竟是自己心爱的人啊！

她想哭，她流泪了。

床边留下了一千块钱，客人似乎很满意，她想着又想吐了。她把钱一张一张的从左手拿到右手，又从右手拿到左手，她终于哭出声来。

后来她经常“醉倒”了，不过每次她都只喝了少许的酒。她装着醉，倒在某个客人怀中，等到那个客人把她抱进旅馆的床上，迫不及待地剥她的衣服时，他又似乎突然迷迷糊糊半醒半醉起来，而当他把不少的钱或者贵重的东西放进她的提包的时候，她才又“醉”得“疯狂”起来。她必须让那个男人感到满意，这样或许会有更多的钱给她。

因为唱几首歌就给这么多钱的，戴银还是第一个。吴玉感到不安不是戴银眼神中的那种成分，她感到不安的是自己这几天不舒服，怕留不住这只大金龟。

她还是留住了她，或许说她终于也没能留住她。戴银并没有要求和她那样，只是天天带她这里这里那里的去玩，每次她都能得到不少的东西。她以为碰到了真心喜欢自己的人，因为戴银并没有把她当作妓女看待，他从来不提那事，更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满口污言秽语。这样的日子过来一个多月，她想到了嫁给他，一起过幸幸福福的生活，她也可以在他的公司找到一份工作。

她觉得他似乎也有娶她的意思，她要让他说出来。想到这些的那个晚上她把自己打扮得非常的性感，走进歌舞厅的时候几乎所以的男人女人都往她身上瞟，男人们希望自己的目光是自己的手，女人们恨不得自己的目光是把刀。她高兴得几乎要飞了起来，她相信今天晚上她会和戴银发生些什么，她相信发生些什么之后她的生活或改变些什么，于是她更兴奋了，脸红红的，像大学时男友第一次提出和她做那事时一样。她满含激情的唱着，以前站在这个小小的舞台上，看着一个个大腹便便而又老往她身上看的男人们时，她总是感到厌恶。只是想着那些“丑恶”的男人们大大方方砸出的一大把钱时，她才不得不打起精神唱。同伴趁她下台时问她：“吴玉，今天有什么喜事这么卖力呢”，她笑笑，没有回答。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卖力，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卖力，想想也是，自己要做的事和唱歌又有什么关系呢。只是她感到脸一直烫烫的，和小时候靠在火堆前的感觉一样。

戴银看到她时，瞳孔似乎放大了些，尽管他的目光只停留了那么一两秒，她敏感的神经却很快抓住了其中深藏的渴望，她笑着，心里也笑着。没喝几杯，她就倒在了戴银的怀中了。她应该没有醉，但她又确实“醉”了，醉倒在自己的期待里。

宝马车发动的声音很快就在她耳边响了起来，她觉得引擎的声音都那么悦耳了，她似乎要和着唱歌了。往常她总是很烦这声音和让她倒胃的汽油味。现在她不反感了，她甚至觉得汽油的味道都是甜甜的。看着车在一幢漂亮的别墅前停了下来，她喜悦得快要疯了，她真想对开门的仆人说：“仔细看看我，我就是你们以后的女主人”，她也仿佛看到了自己声色严厉的指责一个一不小心把牛奶打翻的仆人。

她哈哈的笑了起来。

戴银以为她又发酒疯了。他打开车门来扶她进屋，她却故意不让他扶，她踉跄的走着，突然就跌到了。戴银把她拉了起来，她的头发乱了，衣服也乱了。上衣的领口本来就很低，这一挣扎，她觉得那东西似乎露了出来，风吹着，亮丝丝的贼舒服。她看见戴银痴痴的看着，两眼像饿狼一样在那上面抓咬着，她又笑了，她腾云到天空了。

戴银抱了她起来，他还是不住地扭着头，嘴里喃喃地说着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的话。不一会她就觉得全身燥热起来，不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还是戴银的身体在发烫。那天她的衣服穿得很少，连乳罩都没有戴，透过薄薄的衣服她感觉到了戴银男人味十足的肌肉。戴银没有啤酒肚，这点她很满意。她把头靠到他的胸口，她听到“咚咚咚”急促的心跳。

她睁开眼的时候戴银正盯着她的脸，她想起昨晚的事，脸又红了，就像刚结婚的新娘一样。

“醒啦”，她问道。

戴银点了点头，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她不再说话了，他也没有说话。两个人紧密地贴在一起，她小鸟一样的依偎着。听着窗外不知什么鸟的叫声，她感到万分的幸福，抚摸着他强健的身体，她满足了。

“我皮包里有三千块钱，一会你走时带走吧”，戴银在她耳边轻轻地说。

像炸雷突袭，她心里一怔，猛地抬起头看着戴银。很快她又恢复了笑容，“他是在试探我”，她想。

“你还给我钱，我不想收钱了”，她不知道到他听懂了这句话没有，她想他是听懂了。

他燃了支烟，默默地抽着。她吸了吸从他嘴里飘出的烟雾，以前让她受不了的烟雾现在也让她快乐了，她忘了刚刚受惊的心，又幸福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最终她也没有要钱，她陪他起床一起吃饭去了。

每天她仍然在歌舞厅上着班唱着歌，不过她觉得自己是只快活的小鸟了。每天十一点钟，戴银会准时开着车过来接她，然后他们一起吃夜宵，一起去他的家。

……

五个月后，他渐渐地少来了。即使来，也是匆匆忙忙地把她拉到她的家里，然后又迫不及待地脱她的衣服。她有些不快了，她觉得自己又成了孤独的笼中鸟。

……

他再也没有来了，她去过他的家，他不在家。一个模样俊俏的女人把她上下打量着，眼神里流露着鄙视。她意识到这个人才是这个屋里的主人，她默默地退了出来。

她不甘心，她问了问仆人，“我们女主人前不久从美国回来了”，仆人白着眼告诉她。

回到自己的小屋的时候，她“咕咚咕咚”的一瓶酒就下去了，那次，她才真的醉了，醒来时湿了一片。

慢慢平静下来的她回想起来，她发现，她从戴银那里得到的钱总共不过五六千块，六千块钱，戴银包了她五个多月。

“妈的，好奸诈的色狼”，她骂道。

桌上“叮叮叮”的闹钟催她去上班了，“小姐就是小姐”，她轻轻地说，说完她又“唉”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