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在远方

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海一个人还坐在山头上。就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里。虽然是夏天，可今天的风却刮得格外的冷，吹在脸上，一阵又一阵的痛，像冬天里刺骨的风。

海看着远方，在夜色的笼罩下，只看得很朦胧很朦胧。山外是什么世界，山外有他的梦想。很小的时候，海就梦想一天能够走到山外的那一头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世界在前面等着他。

突然，一声音在后面发出。是他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悲伤，凄凉。海自己也知道，母亲那时的心情也和他自己一样，失落到了极点，可母亲却没办法使自己的心情扭转过来。

“海，天色已晚了，回家吃饭吧，你这样坐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回到家里再慢慢讨论吧！看看你爸能有什么好的建议，海回家吧！”母亲说着，一连串就叫了海几次名字，每次叫他的名字，他的心都会猛的一楸，眼里的泪水好象就要流出来了。

1

是呀，现在已经是开学第三天了，自己却还呆在家里。同学们也都到了学校里，有的还打电话给海，问海现在到了学校没，学校好没。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海都不知道怎样去回答同学，他们在远方关心着自己，可自己却还在家里慢慢的等待。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都去了学校，而海还一个人在家里，天天坐在后山上，看着远方的云一片片的飘过，看着太阳升起后又落下，夜色一次次的降临。

没钱，因为没钱，海不能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上学，不能到学校去报名，看不到学校美丽的景色。

学校已经给家里打了三次电话，每一次都是一样的话。说如果再过几天不来学校报名，海就会被学校开除学籍，将不再是学校的注册人员，也就是说，不再是一个大学生了。听到了这些像魔鬼一般的话，海每次都会心痛，一个人来到后山上，落下他坚强的泪水。然后再用手一次次的擦去眼角的泪。

上大学是海的梦想，多少年来，为什么海这么的用功，不就是为了今天能够上大学吗？不就是等来这张通知书吗？不就是要走出大山吗？可今天，他就要面临退学的问题，也就是说，再过两天，海将什么都不是，又将回到童年的时候。

想到这些，海就没心情想下去，越想心就越痛，前途也就越是渺茫。就像今天坐在山上看远方的景色似的，一片的朦胧，看不清，也分辨不清。

2

和母亲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海在后，母亲在前。两个人走在路上，什么话都没说，也是什么话都不想说，越说心里就会越沉重，心里的那块伤就会再一次的被激发开来。

看着母亲的背影，瘦弱了许多。这些天来，母亲为了自己上学的问题也操了不少心，每天都没好心情生活，和自己一样，心情凉到了极点。一生以来，母亲为了自己能够上学，已经吃够了苦头，早起晚睡已经是习惯性的问题了。皱纹也过早的爬上了她的额头，青春已不再有了，生活的重担压在母亲的肩上，沉甸甸的。

想着这些，想起母亲的眼睛，那带着泪水的眼睛。海自己的眼里刷的一下泪水就涌了上来，热热的，却是楚楚的。

3

晚上，海，母亲和父亲，三个人坐在桌子上吃着饭。谁都不说话，因为一说，又是这沉重的话题，学费，学费的问题。看着电视里的节目，好几个台都在放现在孩子上学难的问题，在乡下很多的家庭穷，孩子成绩很优秀却没机会上学。看到这些，海的心里更加的难过，怎么这样的问题偏偏就发生在自己的头上，难道是要自己经历这么一段经历不可吗？难道是上帝刻意安排的吗？难道。。。

不想再想下去，想了也都是无意义的东西，目前的基本问题还没解决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4

终于，父亲说话了。说明天自己到亲戚家走一趟，看看他们有没有多余的钱先解决一下目前的眉燃之急，海子，不要急，会有办法的，路走下去自然会直的。这是父亲对自己的安慰，也是对家庭目前状况的安慰，不让气氛那么的悲伤，好象没有了希望一般。说完这句话，父亲再也没说话了，一个人，在默默的吃着碗里的饭，那时饭也都凉了，吃在嘴里都没了胃口。

5

海洗完脚，没像以前都会在上床之前看一会电视就睡觉了。

说是睡觉，可海哪里睡得着呀！也没这个心情睡下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从床的一头转到另外一头去。一直到半夜还没睡着。

海想起了许多，许多，过去了的事情，童年，学习，一切的生活都在那一晚回忆了一遍。像电影一样，一幕又一幕的在头脑里经过。

想起了那个瘦小的背影，提着篮子，走在村庄的小路上，走一段路就随手把路边的野菜摘起来，一路走过去，篮子里的野菜也在渐渐的增多，到夜晚降临的时候，已经是满满的了。那时的海才五岁，还没到上学的年龄，就在家里帮助母亲做家务了。

海那时很乖，母亲和村里人都会在嘴里夸海，是个好孩子，将来一定有出息的 ，会走出那片贫瘠的土地，会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到外面更大的世界里去。海那时也这样想着。

海还想起了自己和家里的那头牛。海躺在草地上，看着连环画，一页一页的看过去，极其的认真，牛就在旁边吃着草，也像自己看出般认真。吃到海的脸旁边时，会伸出长长的舌头，舔海的脸，一遍一遍的舔。涩涩的。等到夜晚来临时，牛还在海的身边吃着草，不像其他牛一样一看到主人不在就乱跑，海家的牛不跑，怕海到了晚上漆黑一片找不到它，于是，海与家里的牛渐渐的又了感情。在后来到镇上读初中和高中的时候，海还会经常的想起家里的牛，和他在一起的情景。好象一幅画似的，在夕阳慢慢降临时，一个小孩在草地上躺着，手里那本书认真的看，旁边一头牛在认真的吃着草，夕阳就照在他们的头上，多么美的一幅画，那般的安静，谐和。

今夜的海又想起了这些，泪水已经在慢慢的往下流，流在枕头上，湿了，过了不久，泪水也冷了下来，冷在脸上也冷在心里。

海还想起了上学的时候，大了，像其他的孩子一样背着书包高高兴兴的去上学。不再走在路上摘野菜了，也不再像小的时候那般调皮了。

在学习上，海经历过许多，同学的嘲笑，悲伤，老师的歧视，一次次考试的失败。最后，海还是走过来了。第一次考试，海就是班上最后一名，个位数，七分，这个分数说出来每个人都会笑。但海却是在那样的环境下慢慢的成长过来。他在那时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高中，考上大学，走出大山，在外混出个名堂来。

于是，每天别人在梦想里时，海却安静的坐在床边看着明天要学的课程，是那样的认真，眼睛直直的盯着书本，口里还会发出呓语，应该是在背书本上的重要知识。

就这样，寒窗苦读，十余载，海走了过来，成绩一次比一次优秀，奖状也一次比一次多。同学们都投以羡慕的眼光。海不骄傲，一如从前一样，因为他有他远大的梦想在前面等着他。

终于，他等来了大学的通知书，那是海自己的荣誉也是全村人的光荣，从古到今，这个村庄就出现过海这样唯一的一个大学生。说起来也有点寒酸，因为村庄太穷了，文化极其的落后，海也是经历过很多的苦难才有了现在的一步。

可现在海却要面临退学的状况，不能不让海和家里人着急。几千块钱的学费，对一些有钱的人来说算不了什么，可对于像还这样一个贫穷的家庭来说实在是个大数目。家里每年的收入也就一千多，再加上生活上的用品，最后剩下的就廖廖无几了。现在海一下子就要这么多，全家都很为难。向村里人借，他们这些人也像自己家庭一样，穷的都没法生活下去了农药费有的家庭都买不起了。

想起了这些，一晚上，海都没心思睡下去。外面一片的漆黑，风像冬天的风呼呼的刮，很猛烈，现在还是夏天时分，风就这么的猛。

6

睡不着，海下了床，穿了单薄的衣服。来到院子里，风把海的头发吹乱了，用手理了一遍又一遍，却总是刚理完又被吹乱了。在这寂寞的空气里，不时的会从远方传来几声狗的叫声，显得很凄凉，让人的心都会颤抖。风把树叶吹得呼呼叫，一次高过一次。冷了，身体在渐渐僵硬，海还是回到房间里去，钻进了被卧里，让这个漫长的夜晚在自己凄凉和空虚的夜晚消磨掉。

不知不觉，海进入了梦想里，什么都不想再想，就让头脑一片空白吧！

7

第二天，当海起来的时候，太阳像往常一样早早的就出来了。可风还在猛烈的刮。

是母亲把海叫醒来的，因为太阳已经晒到了海的被子上了。醒来才知道，父亲已经不再家了，去亲戚家借钱去了，一大早就出门了。

海的母亲也吃了早饭，要到田地里劳作去了。母亲就是这样，每天扛着锄头出去，到晚上才会回来，中午海自己做饭吃。因为母亲走的时候已经带好了中午吃的饭。

家里空荡荡的，就海一个人在家里，显得很寂静。海走在屋子里，不知道做什么事好，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走，终于，海忍不住了，要到外面走动一番。

来到村前的树底下，村里的农民都在田里干着各自的农活，海的头脑里还在想着学费的问题。心想，如果像这些村里人这样劳动下去，自己的学习将怎么维持下去呀！就算这个学期过了但还有几年的学费在等着自己呀！想到这些，海的心就又会失落沉重下去。

于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村里的道上走着，低着头，路边的植物都不看，也不知道头脑里在想什么。突然路上会有人经过，海就站在一边，让人先过，又走下去。来到了曾经学习过的小学，还是原来的样子，破烂不堪，屋顶上那几个洞还在，以前自己上学的时候经常会一下雨，水就往下流，把教室都淹没了。可现在过了这么多年，小学没一点的改观，为什么，因为没钱，村里人没钱，不能一起集资修改一番这学校，所以学校还是原来的样子。现在再看时，心里有一丝的不是滋味，酸酸的。

8

晚上，父亲回来了。一个人回来的，从脸上看就知道今天的事办的不是很顺利。因为没多少笑容，眉毛还是那么的紧。

父亲说，借是借到了一点，还差一千多块钱，亲戚家里也实在是没钱了，把所有的积蓄都拿出来了。父亲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

海自己的心里也慢慢的沉重下来。还差一千多，怎么办，大学开始没交完学费是不让上课的呀！

父亲说，实在是没办法了。接下来说，海不如这样吧，你先去学校里，向学校写了申请，说过几天家里再把钱寄过去，看看行不行。

海自己想想，也是个好办法，先解决目前的问题要紧，只要到了学校一切的事情可以再慢慢的解决。总比天天呆在家里等要好。

那晚，海睡得很香。想到了自己进了学校，学校是多么的美，有树有很高的教学楼，还有自己爱看的书籍。一切在那个晚上都是美好的，像在童话里的一般。海像个精灵在校园里飞着，飞在空中。

9

第二天，天气有了好转，不再像前几天那样风刮个不停，风温柔了许多。刮在脸上也不痛了，太阳也升得老高老高，照耀着整个大地。把一切的生物都照醒了，对着阳光在笑。

海走在路上，身边有父亲陪着。包在父亲手上，沉甸甸的，都是家里的农产品，让海在学校可以吃到家里的东西。

一路上，海没说什么话，都是父亲在说，说了一遍又一遍，嘱咐海在外面要注意自己。不要做坏事什么的，就像对小孩说一样。海只是不停的点头，心里在想着一些事情。

火车在远处渐渐的驶过来了，不停的发出一声声的叫声。

海的心里变得沉重了起来，自己将要离开家乡，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土地。说走就要走了。而且前面的路也不知道会是怎样，好与坏都不知，一定是很崎岖不平的。

上了火车，海坐在了靠窗的一个位置，还可以看到村里的景象，一片的矮屋坐落在树林里。海的心里很乱，很乱，也不知道对父亲说什么好，对这村庄和过去了的生活说些什么。

火车开动了，随着一声叫声，在慢慢的向前移动。父亲在下面向自己挥着手，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能够是要自己小心一点吧！

那一刻，离开的那一刻，海的眼里满是泪水。这泪的滋味很复杂，海自己也说不清楚，是酸还是甜，还是苦的。

走了，离开了，那个村庄，那些童年和过去了的生活。前面的路还很长，自己要一步一步的走下去。海想着，前面的路是一片的光辉，会在艰难的路上有奇迹出现，会让自己的光芒闪烁出来的。

想着想着，火车已经开离了村庄，越来越远了，最后什么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