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父亲一天拿回家一个电筒，有些特别的电筒，用手按灯壳，它就亮；再按，它灭。

父亲拿着它，在深邃的夜空下，兴奋的晃着，象一个孩子。

那小玩意的光，一下明亮得奢侈，一下消失得无影踪。留下我黑暗的双眼，渴望光亮。

后来的几个晚上，我便在阳台上疯狂地摆弄着这个小电筒。象是在向它乞求什么东西，一个我早已遗忘的东西。

我伸出手，把它拿到面前，对着星烁的夜空，按下灯壳。它亮了，光线很强。我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大拇指被光穿透，红红的，也在发亮。

强烈的光射入我的眼。我感觉它仿佛就是个存在的生命，穿越过我的手。它看见我血液的流动，听见我的呼吸，碰触我的心灵。然后奔来告诉我，我的心是什么样的。

我开始拼命地闭上眼，我想它多停留一会儿，在我的脸上，写满青春和疑惑的脸上，面无表情。听它喃喃的告诉我，我的心曾经是怎样地飞扬过。在岁月的单车上，梦想就象张满风的帆。后来，在疼痛的现实中慢慢地收起了。只是在无人的夜里，在没有光线的空间，会在心中无数次地舔舐那个叫做青春的东西，心疼地，痛惜着。

小小的电筒，被我高高的举起。我要让它靠近那片夜空，靠近那群光彩闪烁的星星。星星一闪一闪地，它也一闪一闪地。或许就是喜欢这抓不住的感觉，无法约束的光亮——就象我平凡而刺眼的青春，年华。在封存那些年少痴狂的记忆时，我听见了青春伴随泪水滑落的声音，它奔跑，流逝，那么清晰，那么残忍。等一段惨烈轰鸣的乐声咆哮，又嘎然而止，我便忘记了曾经的感觉。心沉静在一泊平湖，一望无际的坦荡，无风无浪。我就站在边缘，力竭地望，然后慌张。

此时伸出手，光线匍匐在手心。我热泪盈眶。

——我才知道，青春从未远离。

睡了一觉，做了一个梦。一条林荫道，很长很长，路旁芳草红花，朵蕊飘香。高大的松本树硬朗地望着天空，洒下班驳光影。有人走过，牵动一段跳跃的音符。那是从前的我，骑在飞驰的单车上……

清晨，推开窗户。阳光已慷慨地落满窗棂，水光光地，清澈的象梦的眼睛。

拿出封存已久的老唱片，掸去上面的尘埃。尘土飞起来，在房间的上空。象好多好多的幸福飞在我的头顶。一种甜美的声音灌进我的耳际，心灵。我感动得落泪。我不再害怕这偶尔的脆弱，欣然接受。

握紧手心，里面是一颗尘埃，还是我的年华，都值得珍惜。

这是走过那么一长段路，疼痛了，失望过，才有的领悟。

那个电筒还一直在我的桌上。在夜里照亮我身旁的黑暗。我把它作为青春的礼物，很久很久地，陪伴我未来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