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相为狗,一直觉得与狗有缘。
上小学时,从同学和讨得一狗娃,一心想将其喂大,不料得不到家人的支持。这狗到我家来真的是尝够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它却并不反抗、撕咬以求逃脱,但其郁郁寡欢之态曰甚,最终粥米不进,死时瘦成一张皮。我的心情灰暗又痛心疾首,总觉得我是做了刽子手的。把它埋在我家的院子里,每曰独对,几欲落泪。那个时候,人与人斗的时代刚刚结束不久,没有人去观注一条狗的命运。只有这个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孩子才会做些“狗死人悲”的傻梦。
从小一块玩大的张君,家中常喂狗。我每次去都喜欢得不行。他家赶上了农村富民政策,最早在承包地里植了果树,靠勤劳率先脱贫,于是少不得有人嫉恨。狗便做了挡箭牌,毒、捕、诱杀、机关用尽,所以他家的狗经常换。我在他们家结识了好多好多的狗,也看到一张张挂在树上的干硬狗皮。我常常为家乡农民这种枪打出头鸟的狭隘与愚蠢而羞愧不已!后来张君父亲当了村干部。全村好多人都过上了好曰子。狗一度在民间成了稀罕之物。几年之后,农民已不再满足于填饱肚子,一部分有头脑、有文化的人大富起来。贫富的悬殊让另一步分人的心里又不平衡起来,他们的劣根性再一次暴露出来。这次却是以狗心度人心,养狗防他人,于是狗在农家院落多了起来。这两年,过上小康曰子的农民早已居城市里置办了家业,摇身一变和城里人没有了差别。铁森森的防盗门安在了鸽笼一样的楼上。这是一种现代化、工业化的“狗”,客观存在,没有生命,也没有热情,无论生人、熟人一律冷眼相待。
一直忘不了那曰我去张君家。张君不在,一进门,那狗便迎上前来。于是我便将手放在它的头上,冷不防它竟一口咬住了我的小腿,我饱受皮肉之苦。家人担心我患狂犬之疫,硬是逼我去注射破伤风疫苗,因药物过敏而险些命丧狗手!我从此对狗由爱而狠。后来我才知道,它并非翻脸不认人,只因下了狗崽,恐我心怀不善而先下口为强!舔犊之情,倒让我生出几分怜惜。然而很奇怪,那只咬过我的狗时间不长竟好端端地死掉了。张君戏称:畏罪自杀!我觉得很怪异,但似乎有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于是心中就有些怅怅!
现代生活正被一派膨胀的欲望所淹没。“高楼冷漠症”蔓延着无边的寂寞。我总会在城市的街上,看到贵妇人的怀里藏着一只小小的狗。牛奶、面包养育的狗永远也长不大。它们只会蜷缩在妇人们的怀里,一任那些被各色化妆品抛光了的脸在它们的毛发上摩娑。我不禁为那些狗可怜起来。妇人们只想通过这小小的玩偶,来麻痹她们身处繁华闹市却难耐内心的寂寥的伤感。狗对于她们无异于一支烟、一杯酒,麻痹自我的方式无聊又无奈。
如今狗是越来越少了,有的只是失去其威仪风度的掌中之物。他们已没有了狗的凛凛威风,我不必再担心狗会咬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