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简单生活

刘楠是一个人。我是一个人。一个人的生活是孤独的，而孤独地生活着是可耻的。我发现上初三的我不再是喧嚣的孩子，丢失了自己仰望星空的姿势。将欲望化作黑白色调勾勒的一堵墙，无法逾越。然后成绩直线下滑。曾经天真地认为自己是一个优秀干净的孩子，可如今，真的，真的，不是了。开始习惯抽555香烟，喝烈酒，坐在马桶上，烟雾缭绕。后来，我堕落了，一个人简单的生活。

（一）

本来，中考语文的作文不打算写了，因为可以找一个完美的借口对母亲说，我不可能再当课代表了。我知道母亲一瞬间会崩溃，她是美丽而哀愁的，所以，我只好打消念头。隔几日，我为一档午夜的电台写稿，一断断长长铺排的句子，像苏联大鼻子的男人一样罗嗦，带着细小的疼痛。那些无病呻吟的文字却换来了价值不菲的物质帮助。我曾经一度拒绝天蓝色的圆珠笔芯，觉得它太流利了，仿佛一个大儒绵绵不绝的缜密思绪以走笔疾飞的形式汩汩流泻在纯白的纸页上。我的思想从来断断续续，吭哧吭哧。爱惜生活爱过了头。可是，我渐渐热爱了圆珠笔，它看上去能带给我神经质的容颜，奋笔书写激扬文字的快慰。我用圆珠笔记录我性格中慵懒的成分。

（二）

数学不好。所以如今的我的瞳仁里投射了河畔的忧伤。谁说过：我不是那个以前喜欢栀子雏菊杜拉林夕的简单孩子，便作了长长书包里灌满数学参考资料的理工科的学生了？是呀，数学把我性格中的忧郁彻底焚毁。因为我对着一首朴素的诗歌，再也没有儿时的激情。面对一篇华美的文字，再也没有初二时颇多的感触。不会傻傻地搬一把椅子坐在篮球馆中央看升起的朝阳如何砺炼成一枚夕阳，看长长西斜的影子。不会笨笨的一个人穿越大半天的马路，即使路两旁有春深似海的巨大香樟，即使马路尽头有繁花满城，我亦不会沿途欣赏。而我会坐在临窗的原木桌子上，让阳光在银色的圆规上泛滥地跳跃，直到阳光累了，累了，那些夕阳的光不再跳跃了我才昏沉沉地入睡。我怀着莫名的无助努力地研究起X+Y，N的取值范围。想像点的轨迹是否一定就是一条美丽的弧，玻璃弹球的滚动是因为具有动能而我不会想到它是一颗凝固的泪或者脆弱的心。放学回家的路上，顾及不了路旁永远熄不灭照亮夜色的昏黄街灯和头顶匆匆飞过的鸟群。只想着圆的公式和性质。我不会是那个挂着十字架跪拜观音的孩子了，犹如心里念着sinA、cosA，嘴里却吐露着“买得一支春欲放”的芬芳的孩子了……

我的眼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掩盖了中国优美的语文。

很长时间，我没有去想湄公河的白人少女和来自中国北方情人的那段燃烧的恋情，没有时间去想苏童关于那口宿命的井是否会有水鬼叫我跳下去，跳下去和他做伴的鬼魅情愫。没有时间去思考法国小说的左派倾向结构与铺陈作功。只是静静地冥想一道数学题演化的公式和X+Y与N的取值范围。

也许，刘楠在茫茫人海中寻求我消息的时候，太多的语言不知从何说起。我只有歇斯底里地呼喊：我的感情究竟是潮解还是钙化，变不是撒哈拉也不是碳酸钠。

（三）

很久很久，我听到流水汩汩滔滔的清澈声音，我泪流满面。好久好久，安静地翻开小学二年级时的日记：“今天早晨，天气晴朗。妈妈给我买了一杆鹦鹉牌的钢笔，我高兴不已。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又为妈妈背上一句‘无边丝雨细如愁’。”

天真的岁月，我千山万水的一晃一晃地走过去。仰望着明亮的青春奢侈地流过了路的尽头满城的繁华。一投足，时光残忍地割裂了钟阳昏晓，我忘却了三月的江南，十月的塞北。故乡的桃花。

空空的脑壳储存了一地的公式定理。我只好收起，等到来年一页一页地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