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刚进厂的时候,与我一同进来的还有其它五个同事。那段时间是我们今生最快乐的时光。
从学校直接来到工厂,一切都新奇。不再为难啃的书本发愁了,以为这样可以无拘无束地疯一回了。没想到第一天厂长就给我们来了个下马威。这是我们所始料不及的。他命令我们去清理刚施工过的废墟。说是锻炼我们的意志。这不明摆着把我们当苦力使吗?初来乍到,也只得听从。我们到那一看,都垂头丧气的。一大堆断砖残瓦等着我们去清理。当时正值盛夏,醋暑难熬。顶着烈日,我们忙了几个小时,汗流浃背。实在不行了,就都躲到阴凉的地方去了。都在埋怨,这样还不如去学校啃书本呢。就因为我们第一天的表现让厂长大发雷霆,扣了我们一天的工资。
第二天,厂长又给我们戴上了紧箍咒。特地安排一间房子给我们做教室,专门委派一名老师管我们,扬言要将我们培养成技术人员。发下了三本书《电工》《钳工》《数学》给我们半年时间学完理论知识。捧着这几本厚厚的枯燥无味的书,郁闷、沮丧。幸好管我们的老师不苛刻,大多时间让我们自学。这让我们有了松懈的机会。上课时大家各忙各的,男同事小苏沉迷于金庸的武侠小说里;小刘就忙着出一些怪谜语给小覃猜;小贺和小杨比我们略大,她们则在一起海侃;我就抄抄歌词记记英语单词。那天大家都太投入了,谁也没发现老师的到来。他走路悄无声息,显得阳刚不足。等到他走到我们面前,大家都手忙脚乱地找书,装模作样地看。只有我反应慢,被逮个正着。他拿起我正抄的《千言万语》歌词摇头晃脑地念着:不知道为了什么,忧愁它围绕着我。我每天都在祈祷,快赶走爱的寂寞……他问我是不是在给谁写情书,那一刻让我羞得恨不得有个地洞让我钻进去。他们几个看着老师阴阳怪气的模样,都笑得东倒西歪。
那个夏天很热,吃过中饭后,大家无聊极了。树上的蝉一声接一声扯气地叫着。叫得人更心烦。小刘的一声提议,一起来打赌,让昏昏欲睡的我们打起了精神。他说用手捏鸡蛋不会碎。我们都将信将疑。常来给我们送茶的小安从食堂拿来了一个鸡蛋当场做试验。只见他憋足了气,红着脸,很用力的样子。我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结果是鸡蛋碎了。蛋清蛋黄全溅在离得最近的小覃头发上。呵呵。小覃给头发做了个免费的“蛋浴”!在鸡蛋碎了的那一瞬间我躲得最快,就近钻进了桌子下面。没想到又被老师撞见。真是倒霉!他问我怎么钻桌子下面去了。他看了看狼狈的小覃,又看看呆如木鸡的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小安是厂里聘来的厨师,他每天都要来光顾我们的小天地。因为他有着掌管全厂人胃的权力,所以厂长自然不敢轻意得罪,只是敢怒不敢言。他总要带上一瓶酒进我们房间,喝完酒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我们几个总使出浑身解数捉弄他。他睡着了象猪样的打着猪婆鼾。我用毛笔给他画胡子,小覃给他扎冲天辫,小杨从随身携带的化妆盒里拿出口红和胭脂,为他做全面的化妆。两个男同事则在一旁给我们出主意。杰作完成后,大家笑得前俯后仰。他醒来后也不发脾气,只是笑着威胁我们明天不卖饭给我们吃。十足的活宝!
厂长时不时地来监视我们。我们只得每天派个哨兵侦察。大家依然玩各种各样的游戏。厂里那些已婚的未婚的男人都喜欢往我们这钻。我们的小房子更热闹了。厂长听说后,气急败坏地在大会上批评我们,责备我们扰乱人心。这能怪我们吗?当初不是你们挑三拣四的,把形象当做首要条件也不会弄成今天这样的局面啊。
为了更好地管教我们,我们被搬到离厂长办公室更近的房子。我们还真老实了一段时间。
毕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青春叛逆的天性潜伏在深处,只待伺机而发。机会终于来了。厂长要出差几天。听到此消息后大家齐声欢呼,手舞足蹈。小房间里乱成了一团粥。终于可以象脱僵的野马般自由驰骋了。几个人商讨着如何利用这大好时机疯狂疯狂。把厂长对我们的期翼全抛之脑后。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正思忖着,小安提着一瓶酒进来了。边笑边说有什么好事没他的份。一看他来,我们就乐。这样的好事岂能少了他?小覃立马拖过他,二话不说就给他扎小辫。他倒是蛮配合的。主动背上小覃的挎包,边唱边扭秧歌。我肚子都笑疼了。
闹完了,他说和我们打个赌。他运气让我们六个人来打,如能坚持五分钟,算他赢,我们得请他看场电影。他一憋气,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绷得紧紧的。我们六个人轮流将他当沙袋,他还是稳如泰山。小覃看我们会输便使诈,挠他的痒。他忍不住笑,肌肉恢复原状。他大呼不公,毕竟我们理亏,最终我们还是请他看了电影。
如此快乐的事还有很多,不一一列举。半年的培训期很快结束,我们也被分到各自不同的部门。除了吃中饭时能见,平时来往也少了。再后来,企业改制,我们连碰面的机会都少了。如果他们能有幸看到此文,定会勾起他们对曾经最快乐的时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