呓语里,又回到了那童年的小河,那记录下我儿时的欢乐。河水依旧那么清澈。蝶儿飞舞,小鱼激起的水珠,在六七月的艳阳下,闪耀出七彩。岸上的黄色的小花,伴随着拂面的微风,散发出点点的清香。
梦里走过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牵扯着白色的山羊,伴随着一条比站起成人还要高一头的军犬,帮男孩看护着那群调皮的小羊。男孩将羊栓在碗口粗细的杨树上,便脱下那比脚还短了一些的凉鞋和用花布做成的裤衩,一头扎进那小河里。在水里尽情的玩耍着,时而俯仰在水面上,让那阳光晒着肚皮。可那通灵性的小狗不愿意了,叫啸着,窜入水中,衔起男孩的臂膀拖到河边。我伸手拿起一树枝,扔的远远的,狗儿欢腾的去叼起那树枝放在地上,等待男孩再次将树枝抛出。
不远处有一小土包,那里面有我百多岁的曾祖在安眠。小河在日渐的干涸,那水刚刚好到男孩肚脐下,芦苇里有很多的鱼在跳跃,淤泥常常将男孩的脸上涂成花旦,像得胜而来的将军,带着那一小桶的小鱼和泥鳅回了家。妈妈每次都会放上几滴油,做成那佳羹美肴,成就了孩子纯真的笑容。年幼的孩子通常会用自己的小花碗,盛上几条最大的鱼,乐呵呵给在东院独自生活的曾祖母送去。
那年曾祖母八十五岁,是个裹着小脚的老妪。十八岁的她嫁给了我的曾祖父,并生育了四个孩子。我的曾祖父很无情的,将老妪一个人留在家里,去了战场,从军阀混战到抗日八年后才回了一次家,这一次的回家,又将我那刚刚十五岁的爷爷,送往了战场。直到解放后,那爷俩双双回到了老妪的身旁,老妪高兴的说:这下太平了,不用再分开了。日子就这样过了十来天。一纸红色的调令,将刚刚回到老妪身边的父子,再次送往远方。老妪一次次的期盼着,直到那汹涌澎湃的文化大革命,才将曾祖父完全完全的留在了身边。曾祖父戎马一生,救过无数的人,未能伤在敌人的枪口下,却在自己曾亲手救过的所谓的“战友”手中伤残至死。老妪没有泪水,看着自己的几个孩子,一个个的去了外地他乡。八十年代初,爷爷带着全家回到了老妪的身边。当我刚刚懂事,我就发现那老妪就喜欢上了我,每次她都会去那四五里地的县城,给我买好多好吃的,并呼着我的乳名,将我的小布兜塞的满满的。
七八月里,看着那黄中有点发红的杏子,我的舌头滋润着嘴唇,用我最拿手的本领窜上了树,在枝头上的杏子很大很红,猴似的我,慢慢的爬上了树的梢尖。“咔嚓”一声,我和那树枝一起堕向地面。揉了揉屁股,把那树枝上的小红果,一个个的揣进布兜里,飞一样的逃离案发现场。我将一小部份放在了曾祖母的手上,并告诉她:那是妈妈买的。一天过后,案发了,这老妪竟然拿我开了刀,当着全家人的面,点打着我的头。
七月里的一天,妈妈真的买了杏子,让我给曾祖母送去。一天没见老妪,竟然躺在床上了,全家人全在这里,像过年一样的齐,老妪看着我拿着的杏子,抚着我的头,一会间,老妪安睡了。哭声顿时进了耳朵,我还在还顾四周的时候,父亲把我按在了地上。六天后,我才明白,老妪去找曾祖父了,不会再回来了。八岁大的孩子,想想以后没有人为自己去四五里远买好吃的了,没有人再来痛爱了。泪水哭干了,嗓子哭哑了。头也磕出了血。男孩竟然晕倒了。
现在男孩也已经长大了,每年都回一次家,去那小河边。却再也不见那六七月的小河。
呓语里那六七月的小河,在我的血脉中流淌着,在我的梦中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