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上班的公园中,突然间少了一道风景。不是绿肥红瘦的某种植物,也不是古朴典雅的亭台楼阁。那是一对老夫妻。男的是门卫,人称“老王”,女的是老王的发妻——一个盲人。
老王在公园做门卫已多年,人缘极好。人们每天都能看到他满面红光地打扫卫生,收发报纸,以及做些相关或不相关的杂事。发妻和他比起来却要衰老得多,头发已白了大半,眼睛完全看不见。经常一动不动地坐在门口听风景。
老王以前在自己的村里做支书,威信极高。可惜三个儿子中有两个先天不足。否则的话他也不用出来干活,完全可以像村子里其他老人一样搓搓麻将、摸摸纸牌,或是享受儿孙膝下承欢的天伦之乐。
老王对发妻的照料无微不至。每天清晨和黄昏,老王都会搀扶着她穿过花荫柳巷, 绕过小桥流水, 在公园中缓缓散步, 俨然一对热恋中的情人。每当此时, 人们关注的目光总是温柔而充满敬意。 在世风日下的今天, 老王夫妻真是一对难得楷模,它挽救了好几对濒临分手的男女。这道风景引起了公园管委会的高度重视,曾一度将它纳入公园精神文明建设的成果之一,广为宣传教育后人。
一天老王散发出消息:园长要让他回去了。这立即在公园内外掀起了轩然大波,园长办公室的门差点没被求情的打招呼的人们挤破。有人愤愤不平:干的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他走?真是没道理。有人甚至怀疑园长暗中得了别人的好处而要将这门卫的美差“陈仓暗渡”了。更让人们感到可恨的是:平时一向宽厚的园长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出了少有的铁石心肠。
老王夫妻走的那天, 大家都来送行。除了公园里的工作人员之外,还有对面街上的“茶馆老六”、理发店的“粉红大嫂”、摆书摊的“竹杆”、烤鸭店的“胖子”、以及驼背公公、瘪嘴婆婆等等。公园路上的各色人物排成了一条长龙,那阵势不亚于当年朝鲜人民泪别“最可爱的人”;也不亚于“世界杯”前球迷们欢送足球健儿为国出征。被各种物品和温馨祝福包裹的老王和人们做着幸福的“诀别”,满脸含着微笑和感激,精神振奋双眼放光,最后才依依不舍地上了园长为他送行的汽车。那场景让一些人掉下泪来。
又过了几个月,有消息传来:老王死了。这时园长的蒙冤才大白于天下。原来老王得了肺癌,已是晚期。当老王那个颇为孝顺的做了点小官的、唯一让他感到安慰和自豪的大儿子,涕泪满面地来和园长商量对策时,出于无奈,园长以园内基建暂不需门卫为由,骗他回去小住几月,并预发了全年的工资。
老王回去后,天天盼着基建早点完工。他也曾偷偷地回来过一次,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园长只能以假话搪塞,将他哄骗了回去。让人遗憾的是:老王回到家中正巧撞见大儿子被押上警车……从此他卧床不起,不几日便撒手西去。
他儿子犯的是“受贿罪”。村上人都说:作孽啊! 孝子成逆子, 害死亲老子。腐败这东西真是杀人不见血的真凶啊 !
我目前最担忧的是:老王的盲妻生活怎样过?她能否挺得过这场风雨?智者说:行将就木的生命己走到了尽头,来日不长,苦也不多。此话所言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