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闻布谷声

半夜醒来，寂静得令人头脑如洗，理出一通平时从未来得及思索过的事来。忽然闪出这样的念头，布谷鸟啥时候不叫了——似乎昨晚还叫来着。

回头一想，不禁对自己说，呆子，枫叶都红了，布谷鸟早就不叫了。是啊，为什么现在才想起它呢，它可是一位不错的朋友。

是的，有哪位朋友会每年准时地给你带来春天的问候；有哪位朋友会不厌其烦地提醒你要珍惜光阴——哪一声声的“赶快啰”。

记载中的布谷鸟叫声大约有“不如归去”、“去不得也哥哥”、“阿公阿婆割麦插禾”。也许，唯独我们柳州人听来是“赶快啰”，也唯独这种叫声更让人心潮澎湃，浮想连翩。

叫声把我们带进了草长莺飞的田野，那带着青草味的阳光，仿佛刚出蒸笼的馒头，很是吸引人。在这里，你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希望的田野。你会觉得叫声化成了春风拂在你的脸上。你会觉得很多久违的事向你拥来：老朋友的问候，母亲的叮咛，孩子的笑容，优美的乡间小曲，晚霞中归巢的鸟群……

整个春天，你都会听到这样的呼唤：赶快啰，赶快啰……

叫声中，你也许得赶快干些什么。你也可以无动于衷，像麻木地对待每天的日出日落一样。但勤劳的人会在“赶快”声中“赶快”着，日落时他们往往会遗憾地说：“唉，今天又忙不完活儿了！”布谷鸟是为他们而欢呼。

“自在娇莺恰恰啼”，春天不乏动听的鸟语。然而，只有这一句“赶快啰”最令人回味无穷，它的简洁明了胜过千言万语。正所谓，动人春色不须多。布谷鸟的叫声就是春之声，它是春天对人类的呼唤——赶快行动吧，一年之计在于春。

春天一过，布谷鸟就不叫了。待你意识到很久没听到它的叫声的时候，往往误过了许多岁月。像今天的我，枫叶都红了，才想起春天的誓言是那样的苍白。我拾起了一片红叶，我知道我不可能拥有这个秋天。我只是想仔细辨认，那有布谷鸟啼的血吗？我愧对了这位朋友。

徐志摩为悼念故友，有句云：“夜深怕听杜鹃声”。此后，就在明春，我怕是不敢耳对布谷鸟了——为悼念逝去的时光。

然而，耳畔仿佛又闻布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