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要走了,参军。
他刚告诉我时,我蹦了起来。
当兵?三年?我不等你。
他愣住了,我立刻后悔了。大概有点伤害他吧。
临到走那几天,我整日陪着他,为了能弥补我那快人快语。看《滚滚红尘》,女主角对男主角说,我等你,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给我一个家。他咬我的耳朵,你干吗不学她?
我为什么要学她?
小文走的那天,是一个星期日。我呆在家里,没有去送他。
头一天,小文说,你就别来送我了,明天。免得麻烦。
好的。
那么,现在就该是别离了。今后,是什么样子?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相聚?那么,眼前的别离该算是天下情人间最美好的分手了。没有怨恨,没有愧疚,没有哭骂,没有解释,就这么自自然然,有的只是重逢的幻想和依依的牵念。
泪,终于滚下来。我忍不住喊,小文,我会记住你。
小文感动地拥住我,不哭,三年时间,很短的,我会写信给你,我会想你……
絮絮的,在我耳边。
几天后,小文的第一封信,飘落在我床头。
我以为你会来送我,我以为你会再来见我一面,从早上九点,到下午两点上火车,我一直在等你。你为什么不来?
看完信,心酸酸的。那一刻,叫我为他做什么我也情愿。
唉,情人的心。
我有个坏毛病,拖信。一拖就是一两个月,所以我没有笔友。
小文的信已经来了几封,我还没回,不完全怪我,他的信太勤,双日刊。
小文父亲终于见到我,急急地说,好难找你。
找我?干什么?
小文来信说你老不回信,要我问问你是怎么回事?不知你是病了,还是没收到?
小文,我不知道你这样认真。
不知道的事还多。
一封信里,赫然几句--
不管你的心在何处流浪
我定在这里痴痴盼望
相思 是我的致命伤
不管岁月时光如何流逝
我等你到白发如霜
好家伙,居然动用情诗。我认识的小文可不是这样,他根本该叫大武。他并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的男孩,他满脑袋的聪明都用在了歪门邪道上,我是再斗不过他的。曾经为邓丽君演唱会最后一首歌是不是“船歌”,他跟我打赌,肯定是。
那你输定了,别望了你面前站的是邓迷。赌什么?
嗯,我赢了,你得让我亲个够。
别尽想好事,你输了呢?
我输了?那--我只好让你亲个够了。
说话时,他竟还一脸的倒楣相。这滑头。
就他,一脑袋杂碎,居然懂诗?
话虽这样说,他的诗,还真让我感动了好大一阵。
但小文的母亲并不喜欢我,大概痛恨我抢去了她儿子。我倒无所谓,却忙坏了小文的杂碎脑袋。
收到小文一封信,抬头写着:
妈:你老人家可好?
哎呀,是他发烧,还是我在发烧?我怎么变成了他妈?
在抬头处足足看了五分钟,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才敢往下看。原来是写给他妈的信,大约是寄错了。不过行文倒是满亲切的,90%以上在谈我,当然都是好话。
隔两天,追加信到了。满纸大呼小叫,一文张牙舞爪。不好了,不好了,我不要活了,我的脸丢干净了!我把给你和我妈的信装错了信封,你还没什么,我妈却已亲自打电话来嘲笑我了,问我怎么跟老妈还这样客气讲这些肉麻的甜言蜜语?
我已笑倒。你不要活了,那就去死吧。你该尝尝粗心的尴尬。
听谁说过,歌会唱到心里去。
真的,有一首歌,《弯弯的月亮》。
遥远的夜空,有一个弯弯的月亮,弯弯的月亮下面,是那弯弯的小桥;小桥的旁边,有一条弯弯的小船,弯弯的小船悠悠,是我童年的阿娇。阿娇摇着船,唱着那古老的歌谣,歌声随风飘啊,飘到我的心上。脸上淌着泪,像那条弯弯的河水,弯弯的河水流啊,流到我的脸上……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着我的胸膛。
我老爱唱--特别月亮亮的时候--唱时哭,哭时想:我是不是阿娇?
遥远的夜空,弯弯的月亮下面,小文在唱:
故乡的月亮,你那弯弯的忧伤,穿透着我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