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寒

有一朵云还有白鸽，风来自一个未知的方向，却依旧在吹，有鸽哨声盘旋耳际。

莫名冬日的清晨，有一种叫做灿烂的阳光，弥漫在这群斑驳将死的事物之间，或许不对，却可能正确，无论地狱，抑或人间。

我抽出一张纸巾，拭去了左眼角流下的一滴泪，这是我用过的第几张纸巾？在外的人说家乡的梨花就要开了，我想应该和那漫山的梨花一样多。

风又吹来，这次有些生硬，像从面前呼啸而过的列车留下的阵阵风浪。未捕到蝉的螳螂与未衔到泥的归燕如出一辙，挣扎在束缚中渐渐退缩，好似由蚕到茧，归于平淡。

一些事物正在退缩，就像昨天。

我抽出第二张纸巾拭去了左眼角下的第二滴泪。现在我所用过的纸巾比那遍野的梨花还多一张，哈……我想笑却发不出声响。

本来离我那么近，现在却远了，无法触及。

是那年。在路边彳亍的我，比京巴狗还高出一头，牵着我年轻而貌美的少妇是我的母亲，这是我们走过的第七个城市。

这些城市有着不同的名称，却风和月是相同的，相同的还有医生眼中千年未化的冰岩——坚如磐石，“痼疾不可知”。婆娑的树影好似倒影在湖水中的像，而在这干涸的大地上却生长着一棵真正婀娜的树。母亲俯身用纸巾替我拭去了左眼角的泪水。

“这么爱哭，想个大姑娘，不理他了。”童年的玩伴笑骂着走开。

有一种万劫不复的快感让我冲动，我并没有哭泣，只是流泪，就像看烟花刺了眼，有泪在眼角。

有风吹过，我根本不想分辨它的方向，也无法分辨。这是一个繁华的废墟，那个被坏孩子夺去的瓷娃娃，已碎在我过往的生命里，之后我伤心的一周只是哭泣，只惊诧于这七天我不曾流泪。直到送我瓷娃娃的邻家女孩送我一个更大更好的瓷娃娃，才止住了伤心。当她转身离去时，递给我一张纸巾，蝉鸣的声音掩盖了她后来的话语，我明白，我泪已涟涟。

有一种轮回和一声吟叹，醉心于过往。

收到，只有在哭泣时才不会流泪。

始终相信，世间万物都是时间的函数。如果是真的，那么我的泪水就是时间的常值函数。

多年以后。

在一个特定的时间，我明白我应该在此时遇见她，于是我们相识在一个花瓣离弃花朵的惨淡季节，我吻了那两片温湿的唇，天空中划过的喷气式飞机，拖着长长的尾巴，或许对过去还有些恋念。

我们在花丛中寻找捕蝉的螳螂，在天空下聆听衔泥的归燕。

黄昏，夕阳为了晚霞久久不肯离去。

夜幕里，她用纸巾拭我的泪，手不曾颤抖，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奋力捂住自己的伤口，绝不会错。

凋落的花瓣是否了解花蕾曾经的落寞，如果她不了解，风应该在此时吹过。

将死的事物在冬日苟活，而雪却在此时繁华。

捕到蝉的螳螂，转身葬在黄雀腹中。

巢已筑好，北雁却要南飞。

我用纸巾拭拭眼角，她就在我的眼前，发丝飞扬使我感到了云卷云舒。从来没有尝试去记住她告诉我的理由，只记得那天，她凝望着一朵败花，而那花朵就飘落了，终于，在最后一片花瓣落地的瞬间，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

长久以来我都不敢再睁开，有很多复眼的蜻蜓和苍蝇让我觉得恐怖，它们看得太清楚，它们懂的太多。

我知道，如果我睁开眼睛，她一定不在我的身边。

化茧的蚕最终成为一只蝶，飞舞中离弃。

我睁开了眼——

漫山遍野的梨花。

人们不留意的，梨花自然也不会去在意。

一些陆离的光影在静静的变化。

好似梨花，常开常败。

而我用过的那些纸巾，从此只比这梨花多一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