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那只棕色底、略带白花的老母鸡。算起来并不老,屈指可数只有700天左右的命运,在我家10只小鸡雏中它是唯一的受宠者。有的从小妖折,有的因一个“公”字被送进汤锅,只有它一个幸存者在自家的院子里悠悠逛逛,偶尔也与临居赵大妈妈家的“公子哥偷情”、不是偷偷摸摸的而是在光天化日下。
在我的印象中,那只芦花老母鸡非常漂亮,小的时候它一身软软绵绵的绒,放在手里像一团絮。长长的睫毛下、一双忽闪闪的园眼睛,犹如亮着的两盏灯。也许它在我童年的记忆中小的可爱,美的可人,我经常把它玩于股掌之中。于是它就能经常吃到我剩下的米饭粒和饼干渣一类的食物。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它见我总是躲躲闪闪的,我几次欲玩也没有捉到它,好长一段时间我渐渐把它忘却。可突然有一天妈妈对我说:“咱家的小芦花长大了,“档”开了三指,该产蛋了。等它产了蛋第一个就给你吃,因为你总是对它偏食。妈妈说这话时眉飞色舞的。”
真的,妈妈说这话不到一个礼拜,我就吃到了它产的蛋。那只老母鸡可真够张扬的,你看它那骄傲劲就别提了,蛋还没等凉那,它就站在我家的矮墙上扯着嗓子可劲嚷嚷,没完没了的,仿佛想让全村人都知道。后来是妈妈抛出一块土垃疙瘩,边抛边嘀咕:“臭美啥,谁家的老母鸡不生蛋呀。”
有一天,妈妈拿来一只奇怪的蛋让我看,那只蛋三圆四扁的,妈妈说是个双黄蛋。说完,妈妈拿来一个碗打开这个蛋,真的两个黄那。当时我说,用它浮小鸡准会长两个头的。妈妈说,长两个头怎么活?那不分心吗?反过来我问妈妈,芦花鸡为什么下双黄蛋?妈妈说是因为它每天去菜园里捉昆虫,营养过剩了。
可不知为什么,那只老母鸡产了十几个蛋之后,就开始咕噜咕噜地怪叫,非常难听的那种。妈妈告诉我,那只老母鸡要抱窝,要当母亲了。我问妈妈:“什么叫抱窝呀?”妈妈打了个不太恰当的比喻说:“就像一个大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龄不出嫁,人家就会说他嫁不出去了。到了结婚的年龄不结婚,人家就会说她有病。结了婚不生育,人家就会说她不如养活一只老母鸡。”妈妈看我似懂非懂的眼神望着她,又补充道:“到什么时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据妈妈说,我家的大芦花要抱三七二十一天的窝,小鸡雏才能破壳。我一天天盼望着……终于有一天一个个小生命用它那尖硬的小嘴衔破了坚硬的蛋壳,带着一丝丝血迹钻了出来。“真好玩。多么鲜活的小生命啊。”可这时我却发现了几个异样的生命,那是妈妈一手导演的恶做剧,用我的芦花鸡浮出了几只大鹅。可芦花鸡没有发现这个秘密,它不知道妈妈会让自己用心血去养育别人的子女,我的芦花鸡此时正享受做母亲的快乐呢。当有一天它的孩子渐渐长大,纷纷从它身边离去,或许才明白它们原本不属于自己。
第二年的春天,我家的小院沸腾了。鸡在鸣、狗在跑、鹅在叫,一派农家的喧嚣。这时我的芦花鸡又要抱窝了。可妈妈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柔,狠很地把我的芦花鸡抓起,用一只手掐住它的头,就往水盆里浸。我惊慌地叫着去争夺那只老母鸡,妈妈却不紧不漫地说:“我教训它,是为了叫它早点清醒,它不抱窝才能给你下双黄蛋啊。”我说:“妈妈,我不要双黄蛋,你不要淹死我的芦花鸡。你说过,到时候该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后来那只老母鸡再也不下蛋了。
后来妈妈用那只芦花鸡给邻居赵妈妈的女儿下奶了。
再后来我还知道,没有了邻居家的“公子哥”芦花鸡下的蛋在优良也是没有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