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老家看海了。没回家看,不等于不想看,而是想看,也看不了,因为远,也因为很多的原因。但正因为这样,更增加了对家乡海的几分想念。
想念海的什么呢?其实,真的说不清。我甚至都不会用语言描述海的具体样子,因为从小就觉得,海就是海,可以打鱼,可以拾贝,可以看船只的海。我心中的海,不是诗人眼里的海,但我知道,那海,是渔人们快乐的源泉,是我们渔家人的粮仓。其实,我根本就想不出对海的思念里什么具体的东西或具体的事,只是一种莫名的思念与愁怅,或者,这就是一种思乡情结吧。
这情结使我无眠。
嘿,其实,也不是真的完全无眠了。只是自从周围的人开始准备中秋节礼品、开始各自述说家乡的风情、家乡的山水开始,我就睡不着了,尤其是这两天,每到晚上,每每试图想睡,刚闭上眼睛,就会有千万种声音传来,好象是海浪的声音,更象小时候外婆叫我的声音,又象外公船只返航的汽迪声。我真的是好久没回去看看了。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迷迷蒙蒙睡着了,谁知一只蚊子在我裸露的胳膊上温柔地咬了一小口儿,把我从甜睡中吻醒,我在刹那间睁开了眼睛,以流星划过夜空的速度打开灯,以强者压倒弱者的优势将它消灭了。但蚊子牺牲前在我胳膊上留下的痕迹让我无法入睡,开始胡思乱想,第一个冒出来的,竟然又是家乡的海。
其实,那个属于我童年的海,那些在海边的快乐时光,我随时都能记起。我只是不想让思念泛滥,被这种思乡的感觉搞得太低沉,才提起了蚊子,其实没蚊子什么事儿。
很多时候想写写家乡的海,从容地道来,静静地感受,那样会是多么的惬意啊。可我想了好久,左想右想,就是写不出来,不知是自己的思维有些锈了,还是因为家乡的海真的没什么可写的?我不知道。
很多人以为我在海边长大,肯定喜欢游泳。嘿,不好意思地说,我是个旱鸭子,小时候虽然下过海,但都是在浅海,那是退潮后的海,水刚过脚腕,就跟在雨中淌水的感觉一样。我可不敢在大海里游泳,那些浪花拍打的声音,汹涌着追逐着,还是蛮让人害怕的。记得小时候游过一次泳,差一点被水卷走,从那以后,我只有在浅水里看人家游的份了。
没在海边天天生活的人,会觉得海的博大与丰美,文人墨客笔下的海,也是千咏万颂的,歌唱海的广阔,歌唱海的美丽。其实,在渔家人眼里,对海不是那种美丽的喜欢,而是一种敬畏。渔人们对海,就象对待神一样,膜拜,不敢有丝毫的亵渎与嬉戏。每当出海,都会有一个仪式,在海边燃起鞭炮,烧起纸钱,奉上供品,磕上几个响头,乞求海神保佑船只平安,保佑出海有好的收获。渔家的船只,一般只有男丁,女娃儿是不能上船的。但十几岁时,记得有一次外公出远海回来后,和大舅架小船去挖蛤蜊,就带着我下了一趟海。那是很小的船,需要摇橹,不能出太远,风浪稍一大,船就来回晃。记得坐这小船的那天,风浪很小,但当船行到周围一点陆地都看不见的时候,心里竟然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莫名的空寂,我一会儿紧紧盯着满脸皱纹的外公,一会儿把眼移到摇橹的大舅那儿,心慌慌的。但外公与大舅却镇定地做着他们的事儿,外公看我脸色变得惨白,就让我坐在船舱中,不要出来,我只好乖乖坐着,一动也不敢动,那次出海回来后,我就再也没提跟着下海的事了。其实在海里,人力是没有什么作为的,最终决定你命运的,是大海。在海里,人是不能战胜大海的,所以,渔民只能把命运交给海神。
外公是船长,他长得矮,说起话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没人敢不听他的。我见过很多次祭海的仪式。这时候,外公就是老大,他紫色的脸上如刀刻的皱纹在这时候就感觉给他增添了很多的威严。这时候船员们都对他特别敬畏,好象外公就是他们的海神一样。我想,大概是因为船员敬畏他,就象他虔诚地敬畏海一样吧!
现在的家乡,海离村落远了很多,而且,大家都不只从海里直接索取,也开始搞起了海水养殖。在海的周围,都是大片的海产品养殖场,那些养殖场主,估计没几个不是百万富翁的了。但他们面临的巨大风险,却也不是一般人心里能够承受得了的。如果遇到海啸和台风,防护不好就会血本无规。每次台风前后,都会有几天的不眠夜。所以,现在的渔人,对海,越发地敬畏了。逢年过节,海边都是一片噼哩啪啦的鞭炮声,也到处飘散着袅袅的香火。
对于家乡的海,我真的没有什么感性的文字来描述,我也没有关于海的准确概念,我和家乡人一样,是怀着敬畏的心来思念海,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思念它的什么。但我知道,那片海,会永远在我的心中,伴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