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季,我和宇总是在夜晚见面,他手插裤袋,眯着眼,安静地立在那排槐树下,看我温柔地跑向他,露出淡淡的笑。我快乐地望向他问:“今天过得怎样”宇答:“我饿了,陪我吃饭吧。”我温驯地点点头。
我们常去一家酒楼吃饭,我喜欢那儿的三鲜馄饨,宇则会点一盆三黄鸡,一瓶青岛啤酒。宇吃东西很专心,我就看窗外的夜景,宇抬头看到入神的我,便拍拍我的头。出了酒楼,宇拉着我在街上瞎逛,路过一家烟草店,宇让我等一会儿,我闲闲地逛着,突然,看到他一手抓包红双喜,一手捏只“可爱多”走出店门飞奔向我时,我感动不已,我发现我要的幸福不过如此。
月亮高挂头顶,宇立在愧树下看我过马路,我回头,碰处到他忧郁的眼神。有些话,他始终不肯说出口,我无奈的转过身,他突然大声叫到:“我会给你E-mail的。”我听着,心酸酸的。
凌晨,看宇的E-mail:睡了吗?假如没睡,给你讲个故事,从前,有只蚊子,一天,它遇见一头大象,它飞到大象背上。问大象会如何?我回复,大象会打个喷嚏吓吓它。宇回复,错了。我问何故。宇答,因为,这个故事我还没编好。我伶俐地反击,我不气,气你就真上当了。宇乐呵呵地夸道,真是个聪明小孩。
与宇兄弟情深般地过着,直到身边好友一个个披上洁白的婚纱美美地当起了小妇人,才惊觉自己也该跟宇要个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头衔了。
在给宇的E-mail里,我羞涩又认真地写道:宇,这几年,我们经历了好多,当我对未来产生怀疑时,盟常鼓励我,说我和你是一定要在一起的。我真喜欢这句话,因为我也始终坚信,能嫁给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我等你三天,请回复我。
未满三天,盟就拉着我去宇那儿,宇问我们吃饭了吗?盟很快地答,饿着呢。宇大方地递上他的盒饭。我轻轻说不饿。盟接过顾自吃起来。喂,你们真不饿?盟一脸怀疑。我不响,悄悄站到他身边避开宇的目光。喂,你发财了啊,这镯子是铂金的吗?宇逗我说话。我窘迫地答,不,是铝的,喜欢上面的花纹才买的,会折千纸鹤吗?盟唐突地插进一句,顾自找了张纸,开始折。我与宇在一边笨拙地学,相视苦笑。不觉月亮挂上树梢,宇送我们到路口。走到路中央,我习惯性地回头望,宇还立在那儿,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纸鹤。有些话,他始终不肯说出口。
三天后,我的信箱空空如也。起风了,楼下那排槐树迎风舞动,我站在窗前试图辩出宇以前常站的位置,但如今槐树已枝繁叶茂,层层叠叠掩住了底下的石板路。流年如水,那个曾在树下给我讲他童年如何与伙伴“打仗”,如何玩劣地偷卖掉人家门前堆着的废品去买自己喜爱的手电筒的男孩,已渐渐消失在清朗的月光下。
不喜欢,可以明白地说出来,为什么要这样做?很酷吗?那你就一个人酷下去好了。点击“发送”,蓝色条带快速延伸,它犹如我眼角淌落的泪。泪落地后,那个让宇吃惊的一不开心就给他写长信的女孩也将不知去向。
一年后。
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就着手机微弱的绿光拨宇的拷机号。“欠费停机”。我微笑着挂断,这声音我以听了一千零一遍。在我的信箱里始终保留着宇给我的最后一封E-mail:你似乎误会我了,看到你的E-mail以过三天了。另有一事,我停机了,因为,以后想过一些安静自由的生活。
不知,现在的宇是否如愿过着他想要的生活?可他是过惯了晨昏颠倒的日子,他通常下午2点起床吃“早饭”,胃痛就吃冰淇淋,说是胃酸分泌。而我的生活恰似草般纯朴,起床,吃饭,睡觉都井然有序。所以,当宇问我是否看到过上弦月时,我的眼里迷茫一片。他突然大笑说,我真希望能带你看看深夜的那轮上弦月。
我现在知道了,即使,有耐心等到深夜也未必能见到上弦月,因为,一个月中的月亮只有7日是上弦月。但我在看月亮的日子里,渐渐喜欢上了深夜并在那时意外地碰到了宇。我座在盟的自行车后面,抬头看秋季的天空,高远开阔,月亮像个清秀的孩子腼腆的立在那儿。我快乐的哼起一首歌,宇踏歌而来,因为夜,我们彼此迟疑的辨认对方的样子,自行车前行,我回头,是宇,肯定是宇,惟有宇才会这样久久站立看我渐行渐远,虽然,我无法看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我仍为他砰然心动,时间也无法带走这种思念,时间唯有让我更明白一个人真正动了心就是一辈子的事了。
更令我惊奇的是,我会在一个清新的早上碰到宇,宇套着一件草绿色毛衣,手插裤袋迎面走来,我出神地望着他,不知所措。喂,宇愉快的叫我。我连忙敞开笑脸,你好,这种绿色很适合你,把你衬得非常精神。是吗?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棵树。宇故意眉头微槭。像棵树不是挺好?给人安全感。话虽是率性跳出的,但语气中明显流露出的不满与委屈着实让我吃了一惊。不是一再告戒自己不恨他的嘛,不是先前还为他心动不已的嘛,怎么一碰上就开始赌气。
一年了,不见的时候记忆里全是他的好,可一旦见到了,却反而只想到他的种种不好。
终于等到一个上弦月,我拨通宇的电话,忧伤的说:“这一年,我看到我的朋友们陆续有了一个自己的家,我真的很羡慕也更为自己悲伤,因为,我始终找不到自己的饿幸福会来的方向。”宇轻轻问:“想结婚了?”:“是的,可没有跟人结。”我委屈万分,一个人就试着多学点东西,做个强者。有些话,即使等到花儿谢了,你也不定会说出口。那你去做强者吧,我只想有个家,我们的理想不同。抬头看着是上弦月,不过,我想有一些事你是肯定记不得了。
有多久没见太阳了,10天?20天?一个月?我失恋了,我终于知道我爱的人这辈子也不会架着七彩云朵来迎娶我。边上的电话铃响起,盟在那头恼火的骂我爽约。匆匆上线,在盟的一堆E-mail突夹着两封无主题信件。一封写着:当我心爱的女孩告诉我她要跟我在一起时,我头一个反应就是我能给她幸福吗?我想等我做的再好些再去回答她,但我却永远的失去了她。我回复,其实,那个女孩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个人愿意为她买只“可爱多”,愿意让她无限贴近地去闻他身上那股淡雅的烟草味。另一封写道:我一直很想找回那个一不开心就给我写长信的女孩,不知,我还能找回她吗?
我没有回复,但我知道几天后,宇会收到一封信,上面写着,缘分对有些人或许是轻而易举的,对有些人却是千幸万苦的,但一个人愿为爱付出种种努力与勇气,即使最后一无所获,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人是最有资格赢得真爱的。
直到今天,我与宇仍未走到一起,但现在无论我开心与否都会记得给他写一封长长的信。
深夜,抬头偶然看到上弦月,很想问它何时才能人月两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