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乍起,吹皱悠悠情思。
伫立阳台,一任飒飒秋风掀起我的衣襟。寂寞不是我的心情,思念却是挥之不去的心雨。衣袂飘飘中,我无法让自己平静。
月亮很高很远,躲在高楼的背后,我看不见它清丽的面容。高楼硕大的影子,使夜多了几分寂静。我把目光移向远处,月光下的木棉树,影影绰绰,仿佛琴的独舞,晃成我眼里的相思。
琴,你在家乡可好?
记得十年前,你披一身月色悄悄地走向我,我却傻傻地笑你怎么不与你的同伴一起找我?你听后抿嘴一笑,我一个人找你不更好吗?我就怔怔地望着你,努力地去读你眼波里的柔情。琴,当时你才十八岁呀,我想不到你的爱却如月光一样轻盈,悄悄地罩着我了。
家乡小学后面有一户独居人家,一家人都搬出去了,空空的房屋被四周高大的树木围绕,是一处绝好的约会场所。琴,你当时就拉着我的手说,我们以后约会就去那儿吧。我看着你,说,好的,那是个好地方。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此后的每一次约会,我们摊开报纸,坐在屋檐下的水泥板上。我讲学校的活动,讲我教学的心得以及学生的故事。琴,你就侧着头,对着我,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地插上一二句,当我讲到一些好笑的人与事时,你就格格地笑起来,惊得鸟儿扑愣愣地从一棵树飞向另一棵树。
琴,当然你也讲,讲你白天的劳作,讲你的家人,讲你那些姐妹们的心情故事,更多的是讲你自己。我看着,听着,很是惊讶才小学毕业的你竟有如此丰富的话题与故事。
还记得吗,琴?那是一个怎样的乡村月夜啊——
月亮早已升起,檐外斑驳一片。
我们又一次来到那里,挨着坐下,轻轻地说着属于我们自己的绵绵情话。
唉——说着说着,琴,你突然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琴,你心里苦,父亲一时冲动,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现在还在高墙内;母亲也改嫁了,把你们姐弟三人抛下……
那是你生命中一段不可绕开的悲伤与痛苦,你小学毕业后,从此就再也没有踏进校园,而你是那么的喜欢书呀。
我要怎样来安慰你呢?苦命的琴,长女如父如母,我深知你肩上的重担与内心的痛楚,你想找一个人来与你一起面对,一起跋涉那段艰难人生路。
然而我却是一个柔弱书生,家徒四壁,身无一技之长。面对你的处境,一声叹息之外,我无能为力。
两年了,甚至于不敢公开我们的恋情,不敢在家乡小城里牵你的手,不敢把我们的事告诉父母,一切只能在地下,一切只能在乡村的夜晚静悄悄地进行。久久地,凝望着那被风摇曳而舞蹈的树影,我们不说一句话。
不知什么时候,琴,你又掏出了口琴,轻轻地吹了起来,《化蝶》那独特的旋律,融染着如水月华,被我听成生命中永恒的忧伤,成长中永远的心痛。
一曲完了。我轻轻地为你擦拭泪水,说,琴,别这样,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等你弟弟毕业了,你也可以和村里的姐妹们南下打工。
可是,你却摇摇头,泪水潸然。
我揽你入怀。琴,那晚,你的泪水浸湿了我的肩膀,一颗心,从此因你而沉重。
月亮隐进云里,只有秋风,还在晃荡着夜的舞蹈。
一年后,我离开家乡去外地进修,一去三年。第一年假期回来去找你,你弟弟说,你去南方打工了。我听后,茫然若失。
琴,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寒窗苦读了三年,你却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我而去。
琴,是因为我们相爱还不够深吗?还是因为我们的距离越来越大而越走越远?是因为世俗的眼光令我们的心蒙上尘埃?还是因为“年轻,我们不懂得爱情”?抑或是因为你南下后身处灯红酒绿之中而从此失去了那份纯真?
我不知道。只知道,琴,你一去三年而杳无音信,回来时,却是牵着一个异乡男孩的手,一身珠光宝气。我只能站在家乡小学的路口,看着你们相依相偎的身影远去。那一刻,我的眼睛被你身上耀眼的金属刺得鲜血淋淋。
秋九月,我办好了停薪留职的手续,带着两本我发表了的剪贴文章,逃离你和家乡,来到广州。
国庆节,我在电话里听到了你在家乡成了新娘的消息。
从此你就再也没有南下,从此你就永远留在村子里,相夫教子,过着另一种生活。
于是我就彻底地死心了,并且努力地要把你从记忆里抹去。然而你的笑容与琴声,以及我们初恋的甜蜜与快乐,就像月下的影子,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愈是想忘记,愈是被唤起。这是一种铭心刻骨的情感,它早已植入我的心田,生长成月光下的台湾相思树,每到中秋时节,就会开满一树缤纷的花球,美丽我的世界。
琴啊,你知不知道,你的移情与变心,无论是出自怎样的无可奈何,我都无法释放我深深的哀愁与深深的痛。
过去的不能回来,曾经的真爱也不再重来。琴,当我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之后,才懂得了人间有太多的悲欢离合,人生有太多的酸甜苦辣,因而也就理解了你,宽容了你。
此刻,琴,在中秋日近的这个夜晚,在远离家乡千里之外的广州,我独上高楼,伫立风中,望尽天涯路,可知你一切可好?
飒飒秋风里,恣意飞扬的思绪如我拢也拢不住的衣袂。明月千里,情思悠悠。今夜,琴,就让我把心中真诚的祝福,托付给万里银光,罩在你的身上,且让我的真爱,化为兄妹之情,萦绕在你的心间,祈祝你永远幸福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