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

上世纪70年代以前出生的农村孩子大都有过拾柴火的经历，这是母亲经常派给我们的任务。

深秋时节，满山的野草渐渐变枯变黄，树叶子经霜一冻，刷刷地从树上飘落下来，在树底下铺展开，象金灿灿的地毯，这时候，山里人拾柴火的日子就到了。每当放学后或者星期天，漫山遍野到处都是拾柴火的孩子。

那时侯乡村里还没有液化汽，就是煤炭也很少用，因此柴火就显得特别金贵。生产队的林子里的草是要按人头分的，一人一米或者更多更少，划上线用镰刀一点点地割了，再用耙子搂干净，一担担挑回家，垛成垛，专门摊煎饼用，因为这草柔软，又有火焰，是摊煎饼的好燃料。为预防被人偷去，往往一入秋大队里就派护林员看着了。

拾柴火的人大多是妇女和孩子，男劳力一般是不出去拾柴火的。我们那个村子两面临河一面靠山，树林子很多，给我们拾柴火提供了广阔天地。

我八岁那年第一次背上草筐跟姐姐上山拾柴火。首次跑到山野上，在飒飒秋风里，看树叶蝴蝶般纷纷扬扬地飘落，有一种很美的感觉，于是，我在林子里撒了欢儿，随意挽住一棵小树用力一晃，那树叶就象受了惊的鸟儿一下子飞离了树枝，从高高的树梢上飘落下来，轻轻地落在头上，绵绵的，很舒服的感觉。我就这样，从一棵树晃到另一棵树，尽情地在林子里嬉玩，大姐则速度很快地在林子里搂着树叶，二姐跟在身后将大姐搂成堆的叶子紧紧地往背篓里摁，不一会儿，我们的背篓都满满的了。于是，姐姐们也在林子里玩起了游戏，看看天色渐晚，我们背上柴筐背篓凯旋大军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回到家，看着母亲满脸的笑容，我们心里象吃了蜜一样甜。

只是我们拾到的柴火多为杂草树叶，不逞烧，做一顿饭往往要用一背篓，而且烟雾大，常常呛的母亲流泪咳嗽。我很羡慕大伯家的三毛哥哥在山上打的树枝柴，不仅烟雾少，而且做出饭来又快又香，不带燎烟味。我想跟他一起去，他说：“你太小了，根本爬不上树去。”有一次我看见他和伙伴们又拿着绳子向山上跑去，我于是偷偷跟了去，看他们猴子一样攀上树，“喀嚓喀嚓”地折着干枯的树枝，我也找了一棵，可总也爬不上去，我急的哭起来，他说：“你就拾我们不要的小树枝好了！”这天，我靠拣拾他们拾剩下的乱树枝同样满载而归，回到家自然受到了母亲的大力褒奖。

我渐渐喜欢上了上山打柴，而且很快就融进三毛哥的队伍里，因为不几日我也能象猴子一样攀树了。每天放学后，我总是早早提了绳子跑到大伯家等三毛。

其实，打柴的时间我们一半是在山上玩儿，扑蚂蚱，逮野兔，藏猫猫，山里树多，不愁打不着柴。我们往往在玩够的时候，找一棵干枯的树木，一人爬上树丫，将绳子拴到树枝上，其他人合力在树下拉，这样够下来的树枝比较粗大，我们每人抗几根回去，就可以烧好几顿饭。

打柴的日子当然也不尽是快乐，有时从树上摔下来也是可能的。我的好友二壮就有过摔伤的经历，致使他以后再不敢爬树了。那天他爬上一棵有喜鹊窝的老树，无限风光地在树上荡起秋千，没成想树枝断了，一下子将他悠到草棵子里，摔了个头破血流，从而耽误了一星期学业。

随着时光的流走，我渐渐长成了男子汉，也就远离了上山打柴的时光，只有我的两位姐姐和母亲还会在秋天的清晨早早地到沟坎河边拾柴火，点燃我们虽贫乏但充满欢乐和笑声的日子。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上山拾柴火的人越来越少了，农家也开始烧煤炭，现在又换了液化汽，甚至用上了电饭锅。秋天的时候，山里的树叶落了厚厚一层也没有人拾了。不过这几年城里人又兴起吃地锅，柴火鸡柴火鱼……大行其道，想必山上的柴火又金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