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

（一）

墙外的蔷薇花开了。小妹是最喜欢蔷薇的，于是，我拉着她一起去看。蔷薇花的香气很迷人，无论你是风尘仆仆赶来的，还是从容不迫站着的，只要香气入鼻，什么悲欢离合，全都烟消云散，仿佛置身间人间仙境，诱人的芬芳与摇曳的仙姿便是你生命的全部。

蔷薇花的色泽很美，红的红得娇而不艳，白的白得纯洁而不空洞，黄的黄得剔透而不杂糅，蓝的蓝得清澈而不庸俗……蔷薇花的形状更美，有含苞欲放的，有轻柔地打着卷儿的，有半遮半露呈娇羞之态的，风情万种，不一而足。在清风的吹拂下，缓慢地摆弄着花腰柳枝，自上而下，从左到右，勾成一线，像一群翩翩起舞的凌波仙子，芳香四溢，沁入每一个观光者的心田。迎风低吟，不禁使人心旷神怡。

良久，良久，小妹府下身去，捡起了一朵随风洒落的蔷薇，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凝视了片刻，动了动嘴唇道：‘蔷薇花是属于我的，它代表我的心。望着眼前若有所思的表妹，我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

（二）

和小妹相聚的日子总是那么短，离别的日子总是那么长。

转眼，我高中毕业了，毕业带给我们的是“东飞伯劳西飞燕”，想飞的日子近在咫尺。那天，天阴沉沉的下着小雨，我也难免心慌，和小妹及老爸匆匆地赶到火车站，我挤上火车坐了下来，小妹递给我一只她亲手用蔷薇花做的精致小花篮，我忽然想起了朱自清的《背影》，禁不住一阵感伤，我的眼角有点儿湿润了，是雨水还是汗水，我已分辨不清了。在火车的鸣呜声里，我怀喘着小花篮，满载着希望，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三）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随人流下了车，一直往前走。宿舍很近，转几个湾就到　了，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小花篮放在一个合适的又随时能见的地方。

我勤工俭学，省下来的钱寄给远方的小妹。小妹家经济状况不好，她没有钱买花花绿绿的连衣裙，以前，我在的时候，常为她买这买那，现在天各一方，简直爱莫能助。我想，钱是我唯一能帮她的东西了。

我随时随地给她写信寄信，可是她的　信却越来越少了，我有点奇怪，但未在意。

（四）

时间飞逝，异乡的滋味使我觉得自己老了许多。

我想起了杜甫的五言绝句：“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想起了王维月夜忆舍弟的句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只有身临其境，才能品味人生的　真谛。月亮又圆了几十次，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在校表现平平，回家却要劳驾几位教授和校长一起送行，心里禁不住暗叫一声惭愧！下了车，我　一路跑，耳边还戴着耳机，正在唱苏有朋的《背包》：我那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我那拖着岁月的背包，我的青春梦里落花知多少，只有背包陪着我奔跑。

渐近故乡时，我惊出了一声冷汗，几年不见，故乡的村庄已不复当年模样，坼的坼，破的破，真有点像鲁迅《故乡》里的描写“远近坐落着几处荒凉的村庄，横着几棵萧瑟的树木，一根碎枝在败落的屋檐上当风抖着。”我的心也禁不住感伤起来了，但我此刻想的不还不是这些，我惦记着的永远是我的小妹，于是我抓紧时间往小妹家赶。

渐近门槛，一阵啜泣声由远及近，一声不差地送入我的　耳框。我凝神静气，车耳倾听——“她是个善良的女孩子，为了照顾弟妹的学业，放弃了自己求学的机会，远走他乡，至尽如今还杳无音训，我真担心她会做傻事，结果她真的做了！真的做了！”是小妹父亲的声音没。

“她每月不忘给家里寄钱，我还以为她真的找　到了一分称心如意的好工作，没想到，她……她竟……”又是一阵啜泣的声音。我的心在流血，我下意识地定了定神，破门而入……

（五）

墙外的蔷薇花已经凋谢了。我和小妹的　父亲站在花架下，相对黯然。一阵风吹来，吹乱了伯父那略显苍白的头发。伯父陷入了深深的思滤中。我下意识地吸了　一口气，漫漫地俯下身，去收拾被风吹落的受伤的蔷薇花，凋谢的蔷薇如同那业已破碎的梦和那棵受伤的心，在秋风的吹拂下，同声叹息。良久，我站了起来，伯父的手不偏不倚地落在我的　肩膀上，他的手略显瘦削，但还是那样坚定有力，我默默地望了他一眼，与他相视而笑。

事过境迁，我仍然想念当年那天真无邪的小妹，难忘和小妹一起走过的那一段我生命中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日子，曾经每当想起，便泪如雨下，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情的幅度已是我所能控制的了。

风还在刮着，雨还在下着，窗外飘进了一曲幽雅的琴声，声音断断续续，缠缠绵绵，似在诉说着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久久地，久久地，难以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