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你和我为物质奔波,为金钱打拼,感动成了一种久违的奢侈。
感动是拈花微笑的那朵“解语”之花,可是我们心中已经没有佛祖了;感动是王冠上的那颗熠熠生辉的明珠,可是登基加冕已经成为久远的故事,王冠躺在历史博物馆,没人再去顶礼膜拜。
感动是酷暑的凉风,是严冬的炭火。可是你我已经搬进现代居室,屋子里有空调,春夏秋冬一个样,对夏天的凉爽,对冬天的温暖,我们已经感觉迟钝,甚至没有感觉了。
卖火柴的小女孩除夕夜向往的那顿美餐,你我已经吃厌倦了。请卖火柴的小女孩吃那顿美餐,她一定刻骨铭心地感动;请你我吃那顿美餐,我们可能想办法推搪,甚至要逃逸了。
拥有的物质越丰富,要感动就越困难——我们已经不懂珍惜了。
而多愁善感的我,却偏偏生在这个冰冷的时代。
写诗的下海了,做记者的炒股了。我曾经崇拜的两位文学老师,一位开发廊,提供全面服务,生意红火,赚得盆溢钵满,碰见熟人就感叹觉悟太晚,是文学和理想害了他上半辈子。言下之意,是开发廊拯救了他下半辈子。另一位,坚持理想,越活越悲惨,结果沦落为丐,最后倒卧在铁轨上,让飞奔而来的列车把自己身首异处。
金钱成了很多人的理想,不能说这是一种错。社会上的绝大多数人是应该为金钱而奋斗奔波,以挣钱的多少作为衡量自身价值的标准。这是社会的进步。但你我活着仍然需要信仰,需要精神抚慰。巴金先生说,人不是单靠吃米活着。
我是为理想活着,但我的理想不是金钱。所以我的理想,在别人眼里成了另类。要坚持理想,就要学会放弃。这种放弃往往与金钱有关,这种放弃往往与大好前途有关,这种放弃往往与潮流背道而驰。所以我成了经常遭受非议的疯子和傻子。对鄙视的目光,对嘲弄的笑脸,我只能付诸一笑,走自己的路。
从不做损人利己的事,从不做低眉顺眼的事。我的要求很简单:渴的时候有一杯水喝,而不是可口可乐或者红茶,绿茶;饿的时候有一口饭吃,不在乎是否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夏天酷热的阳光下,拥有一片绿荫,或者一阵微风,不在乎有无空调。冬天西伯利亚寒流袭来时,能有一件棉袄,不在乎其颜色和款式。不能享受锦衣玉食,但可以享受工作;不能享受功成名就,但可以享受亲情;不能享受“多角恋爱”,但可以享受平淡是真的婚姻。
因为这样,所以经常被人误解;因为这样,所以感觉自己很孤独,没有朋友。因为这样,我的心渐渐坚硬,渐渐冰冷;因为这样,我给表情戴上面具,不愿轻易把自己展现在别人面前。
但是还有真情流露,心弦颤动的时候。曾经工作过的一家大国企的老总来广州出差,说要来看我了。我问他住什么地方。他说只要离我最近,方便见面就好。我把他安排在工业区一家宾馆。宾馆很差,两颗星都没有。那是他住过的最差的宾馆了。蚊子叮咬得他整个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早上,我向他抱歉。他却说能见我一面,蚊子的叮咬不算什么。当年我只在他手下做过三个月,而且曾经是他对手的得力干将。他做上司的时候,我消极怠工过。后来离开也是因为不想“事二主”。他的一席话,让我有了感动——他来看我没有任何功利色彩。
告别大学校园四五年后重回校园。在大道边邂逅当年的系主任,一位大名鼎鼎又愤世嫉俗的大学者。在他门下求学的时候,我只是班上坐在角落里从不发言从不回答问题的一个不起眼的学生。他一见我就脱口而出地叫出了我的名字,而且表扬我是他的走上社会后仍能保持完整人格的唯一门生,我能坚持完整的人格,这一点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说喜欢我这种学生。而以前最看重我的年轻班主任,却连我的名字都想不起来。大学者的系主任让我有了感动。
含辛茹苦地做完一期企业内刊,车间一位工程师打来电话,说报纸办得特别好,上面的文章,她都看了三四篇,很感动,那种感觉很好。我们聊了很多,基本上是她说,我听,想插句话都没机会。听着听着,就有了流泪的冲动,想哭。那天下班在食堂打饭,阿姨说,最喜欢读企业的报纸,最喜欢我写的文章,她给我打了满满一份菜——食堂阿姨只是一个初中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付出了劳动,做出了成绩,就有人肯定。老板的表扬,我可能不会感动,因为我给他做事,他给我发工资,我把工作做好是份内之事。但是能够被平凡的大多数记住,我不能不感动。他们记住了我,我也记住了他们。那位工程师是一个新来的员工,钣金二车间主任,叫戴红卫。食堂里那位阿姨叫邝杏华。
曾有一位红颜知己,因为各种原因,我和她没能走到一起。现在我们都有了异性朋友。前几天晚上,手机短信聊天。她发过来的最后一条短信是:“一起睡,晚安。”虽然相隔千万里,“一起睡”是一种时间概念,而不是一种空间概念。“一起睡”只是我们曾经的一个梦,但那句话让我感到温馨。那一夜睡得特别香甜。她的那句“一起睡”,已经剔除了尘世俗念,只是提醒和告诉我们——多年后,我们都还在真心实意地牵挂着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