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长沙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来个毛泽东（准确地说是湖南湘潭出来个毛泽东）”，好像会说话就会唱这首歌了，无奈我出生太晚,没缘赶上那个红彤彤的年代，无份亲眼看到毛主席。我还不足两岁那年，毛主席他老人家就仙逝了；关于毛主席如何带领全中国人民走出水深火热的旧中国，成立人民当家作主的新中国，关于人民是如何崇拜他老人家的种种，我都是从祖辈父辈的口中知道的，所有的故事在人们的传说中传奇起来；而湖南这个走出毛主席的地方，也同毛主席一起在我心里变得有些神秘甚至神圣了。

后来上了学，又知道了朱德，知道了刘少奇，知道了好榜样雷峰等等，他们原来都是从湖南走出来的。于是湖南在我心里变得更光辉了。我想湖南无疑应该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再后来，我长大到可以谈恋爱的年纪了，遇到了我生命中的他，竟然是个湖南仔，最终我为爱走天涯，随他来到了“神圣”的湖南长沙。到如今，在这里生活已有一年半了，神秘的面纱早已摘去，展现在我眼前的长沙又是怎样一番模样呢？应该说与理想中的它实在是相去甚远，初时我甚至不能相信这就是那个古今中外出过无数名人佳丽的名城古都，纵然早知想象与现实总有差距，我也绝没想到差距会有这样大，眼到之处，手到之处，皆是差距，由此心里不免就闷了许多话，闷久了，闷到了我不吐不快的地步，吐出来尽是些长沙给我的不良印象。

长沙印象一：难过语言关

如果你和我一样是个外地人，你来长沙面临的最大困难恐怕就是语言困难了，那种语言上的障碍带给我的感觉让我不禁联想，去了非洲也大致不过如此了吧？也许你会说：“不会吧？我们国家早就开始普及普通话了，何况长沙是一堂堂省会呢？”那你可错了，我怎么说也去过若干个城市，我从没见过其它任何一个城市的人像长沙人这样热爱自己的土话，在这个地方，不论你是逛商场，不论你是找工作面试，不论你是求医问药，任你操怎样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与他们对话，长沙人似乎象是串过供的一样，就是要固执地誓将长沙话进行到底，哪管你听得懂听不懂，你若听不懂，他们立刻就是一脸的不耐和鄙夷。他们对自己语言的“痴迷”似乎到了一种无可救药的地步，上年纪一点的人甚至听都听不懂普通话，不可思议，却是真的，走在街上你用普通话问路，常常会遭到莫名其妙的嫌厌的眼神，素质差些的人，甚至还会戏谑着学你说话，似乎说普通话是件很好笑的事。几次下来，心中不平必是有些的，但你也只好劝慰自己，没办法谁让你到了长沙人的地盘上了呢？就连电视台金鹰节这样全国性质的节目，长沙籍的主持人也一再用长沙话做秀，平时的节目中长沙话穿插在普通话之间，就更是屡听不鲜的了，就这样，金鹰节总算办出了地方特色，据说此届金鹰节因此在主持这方面取得了出奇制胜的效果，我却实在不敢苟同，想要出乎其类，拔乎其萃的想法无可厚非，然而卫星电视面对的却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观众，小家碧玉虽是别具特色，到底也不及大家闺秀来得光彩照人些吧？更何况长沙人口口声声将金鹰节宣传成了全国电视人的盛会，那么金鹰节就好比是一个大餐，在这样一个大餐上，你却非得摆上一桌任它是多么爽口的野菜，是不是也多少有些不匹配呢？

长沙人对家乡话的热爱真的是让人“感动”又“无奈”呀，而由此在我身上产生的语言障碍如此之大就是始料不及的了，于是，我先生的家人也曾一再善良地警告我：“在这里生活，你一定要学会长沙话啊。”然而我始终不明白自上小学起，接受的教育就是要说普通话，家乡的人也很羡慕可以说好普通话的人，我甚至因此连自己的家乡话也不说，为什么如今倒要学起长沙话呢？我决定固执一回，长沙话我是决不肯学的了。一年半过去了，先生家人见我还没有学会长沙话，他们就异常诧异起来：“你还没学会说长沙话呢？”如此这般，我的语言障碍逐渐转化成了心理障碍，在一些公共场所，我甚至不由自主地为自己操着普通话而羞惭紧张起来，于是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我是不开“金口”的了，打招呼就微笑，对就点头，错就摇头，免得一开口就引来目光无数，看我象看外星人。

还好，生活久了，终于可以听懂长沙话了，只是交谈时你说你的普通话，他说他的长沙话，怎么听都有些别扭的。上街买菜，讨价还价，也感觉象是在联合国的会议座上讨论问题，只恨不得有个翻译就更象了。单从这一点上讲，我以为长沙人是闭塞而排外的。

长沙印象二：缺乏公德意识

曾有人说“了解一个人，至少要用三天的时间，但要了解一个城市中人们的公德只要到公共汽车上看一看就可以了。”此话的确精辟，一辆公车，挤满了形形色色的人，人们在这个拥挤的空间里展示着自己的修养，真的象是抽样调查中，被抽中了的一群样本。长沙人最喜欢嚼槟榔，随时随地都有兜售槟榔的，爱嚼的人因此也就可以随时随地地不厌其烦地嚼啊嚼，嚼够了就会比说话还自然地随时随地将槟榔楂吐出，所以在公车上，踩到槟榔楂是最普通的事了，偶有踩不到才奇怪呢。再就是瓜子皮儿了，我记得《小学生手册》里就有这样一条：不要在公众地方吃带皮儿，带核儿的零食，但在长沙的公车上经常可以看到甚至是帅哥靓妹们旁若无人地“噼哩啪啦”着，然后不一会儿地板上就是狼籍一片了，到了站，拍拍衣服下车，估计下了车就会在马路上继续“辟哩啪啦”。其实呢一眼瞅去就会看到还有其它各色五花八门的垃圾，诸如棕子皮，香蕉皮，西瓜皮等等，由此我曾戏谑地想除了瓜子皮儿这种经久不衰的垃圾之外，其它各种时令小吃的随带垃圾大约都可以在公车的座位下找到吧？至于马路上，随手丢垃圾的情景就更是不胜枚举了，当然，长沙的城市建设似乎也存在些问题，有时候想在街上找个垃圾箱似乎比捡一百块钱还难些，我就经常要拿着一团垃圾走出一里地见不到一个可以扔的地方，但更多时候是垃圾箱就在被丢垃圾的咫尺之外张着大口无奈着。初看到这一切，我很反感，继而就难过起来，我难过是因为我越来越多地看到这样的行为竟是许多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做出来的，年轻人代表着一个城市的未来，而且要靠他们教育更年轻的一代。有一位早我几年来这里读书的家乡女孩，我偶然与她谈起这些，她的回答让我更难过些，她说初来长沙，也很看不惯这一切，看得多了就见怪不怪了，到了现在自己也是不知不觉悟地就这样做起来。想及这一切，怎不让人为长沙人如此的公德意识心生难过和担忧？

还有另外一个反映长沙人公德意识的方面也是不能不提的，长沙雨多，这是众所周知的，我即使不会开车，也知道雨天开车应该慢些，一为自己安全，二为避免将泥水溅到行人身上，然而也许是长沙的雨太多了，司机们已然是司空见惯的了，所以公车私车，大车小车，即便是在雨天也一律开得是风驰电掣一般，苦了得自然就是行人了，车辆所到之处必然是惊起尖叫一片。久而久之，我得出经验非到万不得以，雨天是绝不敢出门的。

其它的象什么在禁烟区吸烟了，随地吐痰了，公共场所扯着嗓门说话了（长沙人个儿顶个儿的好嗓门，说话永远可以震耳欲聋。），太多太多，不说也罢，曾有一度我困惑极了，全国乃至全世界都学雷锋的今天 ，雷锋家乡的人们是怎么了？

长沙印象三：辣椒、脾气与交通

看过一篇报道说的是人的性格和日常的饮食颇有些关联，和尚长年素食，因此可以心态平和，处事不惊；而喜食肉者，则好强喜争斗些，不知此报道是否真的有科学依据，但是湘籍歌手宋祖英一首《辣妹子》已把湖南人爱吃辣的特点昭告天下了，果然是如此的，我在长沙的第一顿饭就辣木了舌头，后来我逐渐发现长沙大多数人的脾气似乎也和这长沙的辣椒一样的火爆，这一点从长沙的交通上就可见一斑了。说长沙的交通乱如麻，我以为一点都不过分，长沙司机似乎个个都是急性情，长沙街道上各路车辆开成了你追我赶的热闹场面，哪管是自行车道，还是行人道，只要能超车，就一定挤进去；挤进去，挤进去，哪怕前已无进路，后也无退路，但只要是有个空档，暂时也要挤进去哪怕占个地儿也好；这样挤的结果可想而知，自然就是堵作一团，也曾在其它城市生活过多年，遭遇堵车也是常事，而别的城市纵然是堵车也是有几条车道可寻的，但在长沙若赶上堵车，定然就是横七竖八的了，我从来没想过交通也可以乱得象锅粥，然而长沙真的可以。一时间鸣笛声四起，司机们的焦急就通过这尖锐的鸣笛发泄出来，尽管城管曾一再重申过市内机动车辆不得鸣笛，然而堵车不同往时，性急的司机们哪还管得了那么多？可是一旦堵车现象一时得到缓解，各路车辆就立刻如鱼得水一般欢腾起来，重新上路的它们重新地争先恐后起来，待别是一些大巴，仗着自己身躯修长，真可谓开得是摇头摆尾，甚至前后车辆似游龙嬉戏一样互相追堵，曾有位听众打电话到交通台抱怨长沙的司机：“长沙的司机好像辣椒吃多了吧？开起车来火得很，生怕压不死人似的。”话虽说得夸张了一些，却真是很形象地道出了长沙司机开车时视交规为儿戏的态度。前些日子新闻就报道了这样一则惨闻：在一条我经常经过的路上有两名女子站在马路上，眼见两辆同车次的公车追逐而至，不及躲闪，当场被压死。就在这个事件的第二天，又有新闻报道，一名女子结婚不足半月，上街买菜，竟被一辆卡车压死在家门口。说真的，在来长沙之前我从没有哪一天感觉到车祸会离我如此之近，而如今我只要上街就必定有几分怯意。然而一桩桩血的教训并没有教育了长沙的司机，他们依然我素我行着，依然风风火火着，我就曾坐过一辆公车，司机和一名乘客不知什么原因吵了起来，司机大概是要这名乘客下车，于是他就敞着车门，火气十足地将车开出了四五站，直到这名同样是火气十足的乘客骂骂咧咧地肯下车为止。

长沙人自己也愿意承认自己是火爆的，他们承认时把这种种火爆看成是雷厉风行，并以此骄傲着，就曾有一位总经理自豪地对我说湖南就是一个出野蛮将军的地方，没有湖南人的野蛮就没有中国的今天，他说的从某种角度上看也许是对的，然而战争已经结束了很多年，马路也不是战场，司机面对的更不是民族国家的敌人，他们掌握的是自己和他人的性命，纵然他们的脾气真的可以算作是雷厉风行，纵然雷厉风行是一种美德，是不是该收敛时也要收敛呢？套一句口号吧：为了您和他人的生命安全。

如果饮食真的会影响脾气，而司机又难免不把脾气带到工作中，是不是在长沙开车除了禁酒还要禁辣椒呢？其实，我看辣椒倒还是可以照吃的，认真地提高安全意识，提高自身修养，尊重自己也尊重他人的生命力权力才是真呀。

长沙原来如此。

长沙是湖南的省会，尚且如此，我很遗撼；如此长沙，如此湖南，我真的遗撼。

最近五城会在长沙开得是如火如荼，城外人也许不知，长沙政府为了这届五城会，真的下足了大力来整顿市容，可谓大兴土木，又是建立交桥，又是拓宽马路，又是采取举措使中巴出城，又是引进大量新公车，光从城建这一点来看，劲头有点象是举办奥运会的缩影。据有关人士说，这届五城会至少使长沙前进了十五年。听说之后我却不禁哑然失笑，是否真的前进了十五年，暂且不论，光说凡此种种城建好比是电脑的硬件，而人们的行为举止好比是软件，硬件即便再先进，若软件更不上，也只是白白浪费而已，更有不会使用，不会维护者，可能还会使硬件日新月异地出问题，直至毁掉，其实只有提高了软件，才能使硬件得以充实正确得发挥。毕竟，五城会是要结束的，长期使用这些设施的人还将是长沙人自己，下大力度施行素质教育，以开放长沙人的思想，提高全城人的素质，我想远比建几座立交桥，开几辆新车来得更紧迫些。至少是要做到两手抓吧？一手抓城建，一手抓素质教育，软件硬件一起提高，相信长沙这座老城才有它真正可以腾飞的一天。如果有那么一天报载长沙人的素质已就以往提高了十五倍，我想我会和长沙人一起踏踏实实地骄傲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