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之旅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单位竟然派我出差？且一去就是五千里之外的山东！不管此行所为何事，毕竟也算走出了家门，同事们的艳羡，已经让我情不自禁地开心起来。一路上，火车在钢轨上嘁嚓咔嚓地响着，城市、森林在我们的面前飞快地向后面跑着，只有远山在静静地盯着我们，望着我们，护送着我们。从皑皑白雪的北国，一眨眼的功夫，就闯进了春水如流，斜雨飞飘的山东，我心中的欣喜，一直随着车轮的飞旋而没有片刻稍停，于是，我的笔也开始不停的写着，记着，只想把这次山东之旅牢牢的刻进我的记忆。

一、行前之夜

许是不常出远门的缘故吧，一听说出差，还要走出几千里之外，全家人都在听到这一消息后忙了起来，竟然比我这个即将登程的人还忙。特别是母亲，虽然我已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而且在我的生命中已经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但她眼中的那份切切的挂念，仍跟我第一次背起行囊参军时一样，一会儿想起了告诉我要注意这，一会儿又想起了告诉我要注意那，一会儿告诉我要多休息少吸烟，一会儿又告诉我要别看热闹少说话。我知道，不论我长到几十岁，只要在妈妈的面前，我就永远是个孩子，不论我走到哪里，我的身后，总会投注着妈妈关爱的目光。

行前的夜里，妻子一边细声软语地重复着妈妈说过的话，一边为我收拾着行装，该穿些什么衣服，系哪条领带，该带哪些物品，都在我床头的很行李箱内摆得整整齐齐的，看到一切就绪，妻子想了想后又回过身去，从柜橱中翻出了一些去痛片、感冒胶囊等小药，并把它们一股脑地塞进了行李箱中，“带着吧，出门在外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好应应急。”然后，还特意提醒我一定要把那瓶速效救心丸带在身边。近来心脏一直不太好，已经被医生几次提出警告了，但我知道，这不过是我常常熬夜所引起了一种功能性症状而已，只要休息得当，是不碍事的。但妻子却始终把这件事当成了我身体上重中之重的大事。不知道妻子又从哪弄来一盒醒酒含片。我奇怪地说：“我又不喝酒，带它干什么？”“还是带着吧，你们男人就那德行，碍着面子的时候，不想喝也得喝两口，况且你一喝就醉。再说，这药对嗓子也蛮有好处的，你总是吸烟，劝也不听，出门还是少抽些吧！”我只好点头。

看着打点好的行装，我的心里也好像似一块石头落了地，我说妻，早点睡吧，我也困了。可是关了灯的好半天之后，我仍然感觉到妻嘻嘻嗦嗦辗转反侧的声音，我知道，妻子并没有睡着，“你喜欢什么？我给你带回一两样。”我凑过去，搂着妻，在妻耳畔轻轻地说。妻伸过手来，抚着我凑过去的脸，柔柔地说：“我什么也不要，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是啊，也许只有我平平安安地回来，才是我带给妻子的最好的礼物。

二、无奈的尴尬

由于行程较紧，来到佳木斯后，唯一想着的就是怎么才能买到直达济南的车票。

斯时正是春运高峰，探亲的在返乡，打工的在出行，学生们在返校，车站的售票厅里早已排起瞭望不到头的长龙，若想马上买到当天的车票，实在是难上加难，想买卧铺票，必须提前四五天预订。

若是出门游山玩水倒也罢了，偏偏有考察任务在身，宝贵的时间让我耽搁不起。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明知买不到车票，我们仍然按时起程，不顾一切地闯进了佳木斯，南下，已经成了不能回头的定势。

同行出差的还有两人，一位是基层单位的总支书记，姓高；一位是此次考察的主角，职教科科长，姓黄。

高书记的弟弟是佳木斯师范大学艺术学院的副院长，在当地名头很亮，于是，高书记带着我们直奔他家。说明来意后，高书记的弟弟操起电话一阵急拔，不一会的功夫，便传来了消息：站内已经无票可买，只有通过熟人从票贩子的手中花高价才能买到当日的卧铺车票。他问我们要不要。

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当然是要了。已经处于购票无门的窘境中的我们，得此消息又岂能不如获至宝而欣喜莫名呢？

当我们拿着花高价买来的车票后，又开始了对票贩子的议论。但不管是褒还是贬，心中都有一种无奈的尴尬在悄悄地泛起，因为我们在痛骂票贩子在大发不义之财时，正是我们掏出了口袋里的钱在助长着他们的不法之举；当我们购票无门却又急于出行之时，又正是他们把我们带出了尴尬的窘境。行者和票贩子之间，就这样既尴尬地融洽着，又和谐地对立着。

这时，我忍不住想起一句名言：存在，即为合理！

2月14日夜，于1394次列车

三、特色鱼锅

在佳木斯等着买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该吃饭了。高书记的弟弟说此地有一特色鱼馆，我们便奔了去。

虽然还不知道那个特色鱼馆是怎样的一种特色，但从佳木斯的市区驶往郊外的路便已经很有特色了。

路面并不算宽，就算宽的话，让那厚厚的白雪那么一挤，也较夏日里窄了许多。路中央那道近三米宽的隔离带很是惹眼，不仅堆积着厚厚的积雪，且一条线的栽着整整齐齐的一大趟老榆树，每棵树都经过人工修剪，虽都不太高，却旁骛斜出着冬日里的虬枝枯桠，让人看到眼里就舒坦。路两旁也都是清一色的老榆树，也都把粗茁的虬枝斜斜地拢向路的中央，斜伸着的枝桠上压着一冬天的积雪，黑白相应，特别炫目，再加上不知何时飘起的漫天雪花，使人感觉有如走进了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中。

“的士”在郊外路边停了下来，路边不远处的一座质朴的小屋清清亮亮地展现在我们的面前，一块用原木拼起的牌匾上，用魏碑写著“亮上鱼锅”，房屋的砖墙上用白色的油漆象征性地画着一条跃波而起的鲤鱼，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生动，几分调皮，小鱼馆，便孩童一样的站在雪地里了。

鱼馆的门面不大，但进了屋子后，眼前却豁然开朗，穿过两进小门，一大溜长廊把人的视线一直牵出很远。

室内这种长廊设计很有特色，一面是用木板圈围起来的餐位，一面是留了近两米宽的过道，不论站在长廊的哪一头，都可以一眼便把整个厅堂尽收眼底，不论是哪个餐位的客人有了用餐的要求，只要一举手，便马上有人走过来。每一个餐位都好似用木板圈起来的樊篱，每一伙入座的餐客也都好似被圈住了一样，但那只有齐腰高的木栅栏却绝对不会阻隔任何人的视线，只要你想抬起头来望上一望，长廊的两头就会让你看个遍，若你在这里约了人，只要那么一抬头，就不会让如约而来的朋友因找不到你而在门侧尴尬盘旋。餐位里侧的墙壁上挂满了一挂挂大蒜、洋葱、玉米，跟一道道木篱紧紧地和应着，使整个餐厅内浓浓地滚荡着厚郁的农家味道，亲切自然，很有一种返朴归真的气势。走进餐位，就更有“特色”了，一个贴着白色釉面砖的四四方方的锅台，安着一口六印大的铁锅，锅台的位置刚好是餐桌的位置，锅台的四周一溜排着几张木色矮椅，锅台上已经摆好的餐碟、茶杯、酒杯、汤匙、筷子之灯的餐具，无疑，这锅台就是今天就餐的餐桌了，围着锅台吃饭，这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心中也升起了一种新鲜感。

见餐客入座，服务员便提着一把大铜壶向锅台上的铁锅里注进了大半锅老汤，然后，又把我们从外面池子里点抓的活鱼杀掉后投进锅中，再把大盘大盘的豆腐、粉条和青菜倒入锅中，当服务员盖上锅盖，一位怀里抱着劈柴半子的老人，便在我们的锅台灶下点起了火。一行人围着锅台一边聊着一边等着开锅，服务员在这时为客人送上各式佐味的小菜，不知不觉间，锅里已经冒起了腾腾的热气，当一股鲜香浓郁的味道溢满了屋子的时候，服务员揿开了锅盖：可以吃了。

虽然在这样的环境下吃鱼是第一次，但这种开锅就吃的吃鱼方式却一直是我的最爱。

我总觉得鱼肉总要吃它个鲜嫩的劲，鱼汤更应该喝那它的鲜美。在家中吃鱼的时候，我就喜欢这样吃。所以，当服务员掀开锅盖时，我便忍无可忍的操起了汤匙，并用手中的筷子配合著，急急地捞起一块鱼肉。鱼肉入口鲜嫩爽滑，直似要化了一般，再佐以碟中的小菜，那种美妙的滋味当真是无法言喻。

啧！好家伙，这才叫吃鱼呢！

尽管我从不饮酒，但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喝上一杯了。

酒是道地的地方小烧，喝到嘴里丝毫没有辛辣的味道，反倒有一丝丝的甜意，咽下一口，喉咙间热热乎乎的，唇齿间还留着一种似有似无缥缥缈缈的芬芳。原来，喝酒竟然这么有味。

东道主非常热情，不停地为我们布菜，看到他探起身子在锅里捞着鱼肉、粉条、青菜、豆腐的那姿势，就好像已经多年没有吃过饭的样子，回过头来再想一想自己捞菜的姿势也一定跟他一样，便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因为这形象实在是不雅。

东道主在布菜时向我们透露了一个秘密：吃饭的这个地方，是佳木斯市的一个绿色蔬菜基地，吃饭的这家特色鱼馆的长廊式的餐厅，实实在在的是由一个猪圈改造的。

虽然满座哗然，却没有人因此在心里有丝毫的不舒坦。因为小店的装潢修饰，已经看不到了猪舍的影子，若不是东道主道破玄机，还以为这种长廊式的餐厅是经过精心的设计呢，但也正因为东道主道破了玄机，我们也更钦佩餐厅主人的巧妙心思了。

四、想起“酒公张先生”

我这是第一次乘坐卧铺车厢，以前在部队当兵往返探家时要么没座，要么就坐硬座，一路下来，两条腿又酸又肿又涨，不是不想坐卧铺，而是口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再说，好不容易在部队里请了探亲假，只要能赶紧的回家就行，哪里还顾得上有座没座呢。

当我们一行三人大踏步地走进卧铺车厢找到自己的铺位后，我便迫不急待地爬上了卧铺，我的理由是想看看书，其实是想快一点享受卧铺车的奢侈。

的确舒服。但是，也太过闷热了，从家里穿着的衣服几乎穿不住了，躺在卧铺上不停的冒汗，好像穿着衣服走进了桑娜房一样，恨不得马上把衣服全部脱光。心想，乘卧铺虽然是个福，可咱就是无法消受。

在脱了几件衣服稍稍觉得舒服了些后，翻出了从家里带出来的书，开始认真的读了起来。余秋雨的《酒公墓》早已读过好多遍了，但我打开《文化苦旅》第一个就读它。酒公张先生的命运实在是潦倒得可怜，对于一个出生于旧社会的穷秀才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生不逢时学无所用更为悲惨的事情了。余秋雨先生太过悲天悯人，不愿将酒公张先生临终前的那段悲凉的碑文写到张先生的墓碑上，只写了“酒公张先生之墓”，我想，其用意是不想让天下太多的读书人因张先生的一生悲苦而陷入一种对旧世的愤恨之中，更不想让张先生在闭目之时仍在郁闷之中。其实，我感觉到张先生临终之前已经了无遗憾，因为余秋雨先生已经坐在他的床前，用张先生所学之“逻辑学”谈起了逻辑学，张先生也终究在垂暮之所幸遇知音，所以，张先生才有“愿天下潦倒者，唯张先生一人。”这样的临终前的最为悲戚的呐喊。每每读到张先生为自己起草的小字碑文，我的眼底就会涌泛起酸涩的泪，心里，也如一块石头样的压得我透不气来。

临铺几个返校的学生，一副无忧的样子，看到她们，我忍不住再一次想起酒公张先生。她们知道酒公张先生吗？较之酒公张先生，她们何等之幸。今天，国家重视教育，社会尊重人才，家长们更是倾尽心血的供子女读书，且今天的“秀才”们无论如何也再不会象张先生那样惊惧于暴力之间了，更不会在社会的动荡中把一身所学尽行湮灭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今天的青年人真正能重视起知识的人仿佛越来越少，而越来越多的功利，越来越多的眼前利益几乎挤占了青年人心田的所有位置，越来越的青年人越来越注重物质享受，精神越来越低糜，仿佛除了物质享受以外，再也找不到可以激发豪情的兴奋点了，我敢说，他们今生再也不会象张先生那样潦倒了，但他们同时也不会用一颗哀恸的心去抚慰那因潦倒而发出悲戚呐喊的魂灵。

2月15日上午11：20于1394次列车

五、久违了，天津站！

这里，是我第一次穿着军装大踏步闯入的地方；这里，是我第一次无法控制急若湍流的泪水与战友握别的地方；这里，是我在许多年后无数个平静生活中无数个梦里无数次回奔的地方；这里，是我只要打开记忆的闸门便有军歌嘹亮永生无法忘记的地方。

久违了，天津站！

今天，我却只能用这种飞奔的脚步与你做匆匆的拥抱，我的眼眸，也只能在列车飞奔的行程里，给你一个匆匆话别的轻吻。我不得不在这样渐行渐远的注视中向你投入匆匆的问候，也不得不在这样的注视中恋恋地与你匆匆作别。

久违了，天津站！

这个让我流过想家的泪，写过相思的信，唱过怀念的歌子的地方；这个让我同样有过明月，有过阴云，有过丽日，有过暴雨的地方。

当列车在料峭的风中辗过冰凉的钢轨，当我的身影还没来得及在你的怀中投下一抹微暖的印痕，当我隔着车窗凝望你璀灿的夜幕，我的胸膛里便燃起了暖洋洋的甜蜜。

月光下，我曾在你的臂弯里持枪站岗；霜晨里，我的脚步曾惊醒过你的酣梦；风雨中，我的点射曾绽开你脸上的笑容；烈日下，我的歌子曾献出过我的挚情。

天津站，我久违了的故乡，你永远都是我梦中无休无尽的牵绊！

2月15日夜，于1394次列车，车过天津站

六、无题

五千里昼夜驰奔，星月披满风尘。

只为求得真经，哪惧舟车劳顿。

八百米深处同根，南北路遥牵魂，萍水如遇故交。

矿工情谊最真。

有感于兖矿集团的热情招待。2月17日于兖矿集团宾馆

七、孔孟乡人

一不小心，便闯进了孔孟之乡，这里民风淳朴、文明，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但同时，也免不了羼杂着市侩人情，谨将自己所闻所见，记录如下。

1、民风淳朴

出门在外，单凭问路，便可知当地民风。

这次山东之行，心底既有几分兴奋，也免不了有几分忐忑。兴奋的是山东乃齐鲁大地的腹地，其历史之悠久，文化底蕴之深厚，孔孟之儒家思想在中华文明史上的影响之深远，是中国任何一乡一土所没有的，也是让我闭起眼睛就魂绕神游之处，何况，那里还有五岳之首的泰山呢？忐忑的是出门在外的外乡人实在是太容易被宰了，特别是象我们这些满口浓重乡土味的东北汉子，若那齐鲁大地是一个排外之所，岂不是寸步难行处处掣肘？

心里还在不停地疙疙瘩瘩着，在济南一下车便被一种如潮的热情裹挟着，尽管此时是初春乍暖还寒的夜里，仍觉得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蜂拥而上的人们只是热情地探询下车的旅客是否需要住店，却绝不拥上去生拉硬拽，更不跟着你软磨硬泡，使我们这些经过长途颠簸的旅人大有心情放松，身心自由的感觉。特别是他们那厚重憨实的山东话，听起来竟然是那样的亲切。

但是我们还是怕挨宰，拎着重重行李箱，板着冰冷的脸孔，既象刺猬遇到了敌害一样的张起了浑身的坚刺，同时，也把自己蜷缩得紧紧的。可是，在这貌似坚强的背后，我们却在大张着一双双人地两生茫然无措的眼睛。为了避免误入黑店，一行三人拖着行李便在济南的大街上逡巡起来，走过一条条大街，穿过一条条小巷，只想找一个既便宜又舒适的小旅馆，但这样的逡巡，纯粹得就像无头的苍蝇一样。

在我们已经记不清到底穿过了多少街巷，只知道已经这样漫无目的的寻觅了近两个多小时，实在是精疲力尽了。

恰巧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对面的远处有两个戴着大沿帽酷似警察却又不像警察的人站在那里，便大步的迎了过去，习惯地举起右手刚想敬礼，猛地想起，自己早已不是军人了，便乘势将手伸了过去跟他们握握手，并询问左近有无小旅馆。见我伸手跟他们握手，他们在突然之间竟有点慌乱，忙不迭地也伸出了手，我趁机看清了他们的臂章上写著“巡城”字样，他们想必该是这济南府夜间巡城的保安人员吧。略微年轻一点的巡城哥哥向不远处指了指，笑着说：“看到天桥了吗？过了天桥往前走不远，向右转，走过两条胡同，就可以看到有好多小旅馆了，那里，既便宜又干净。”我们道了谢后，就像溺入大海中的人在经过无数个日夜的漂泊之后突然看到了水天交汇处的黑点而现出了无可名状的欣喜。

我们那有些疲软的脚步再一次振作了起来，大踏步地向那个天桥的方向走去。

那里果然有许多小旅馆，好像济南城所有的旅馆都在一瞬间挤到了这条小巷子里了，而我们却在街上整整逛了两个多小时，忍不住在心底里笑自己的愚顽。我们一家一家的走过去，但糟糕的是每家旅馆都客满，又好像在一瞬间天下所有的人都到济南做客来了，于是又在心底里感叹自己一行的运气不济。

不知道这是济南跟我们开了一玩笑还是我们在跟济南开了一个玩笑。

正当我们心有感叹且又无奈地踟蹰街头仰面唏嘘之时，街边那一辆挨着一辆的“的士”们向我们发出了探问的目光，我清楚地读懂了他们的眼神，只有四个字：“要住店吗？”我知道，“的士”们是城市的活地图，只有他们才能知道我们不知道的甚至是本地人都不知道的地方。

一个个子魁武的“的哥”打开了车门向我们走了过来，“这里的店都客满了，我帮你找个店吧！很近，也很便宜。就算你们照顾我的生意，给我5块钱就行，保证把你们送到地方，若不满意，我免费再送你们一程。”

其言之诚，其意之切，已经打动了我们。

果然没有多远，就到了一家象模象样的旅馆，只是那宿费已经远远的超出了我们住店的标准，虽然在他的斡旋下店主答应打折，但我们还是住不起。见我们摇头，他又把我们送到一个小旅馆的门前，但那家的旅馆也是客满，好在斜对面的街边有一家旅馆还在亮着灯，我们奔过去真的找到了投宿的地方，此时，已是凌晨2：38了。

来时，我们买了一份地图手册，知道了济南有三大名胜：大明湖、趵突泉和千佛山。虽然我们已经经过了2481公里的长途，且又在下车后大费周章的找了好长时间的旅馆，但我们为了在有限的时间里满足自己游览名胜的欲望，仍然早早地便扒开了眼睛，匆匆地在街边喝碗豆腐脑吃两根油条后，便向街边的小贩打探去往大明湖的路。

知道步行不过半小时的路程，我们便决定步行前往，也好在路上看一看济南的街景。

一路上，所过街巷所见房舍，一看便知已是很有些年代了，房舍的建筑风格，所用青砖、石料，绝不是现代人所为，找一街边老人询问，证实了自己所见非虚，虽然老人也说不准确切的年代，但他告诉我们，济南是座老城，去大明湖的这条路上的民房建筑少说也有一二百年了，如今大多都已成了危房，且无保留价值，市里正在着手准备拆迁事宜。是啊，那青砖裸露的棱角已经被风雨侵蚀得圆钝，翘角飞檐上的灰瓦看起来已经酥松，好多房屋的基座已经暴露出坍驰后几经修复的斑驳，青砖中夹杂着一块块用红砖补填的不规则的图案，既有保持原貌的艰辛和无奈，又有凭栏怀古斯人已去的苍凉。

大明湖在哪里？我们是陌生的访客，对于如何走进大明湖还没有一点点的心理准备。转个街角便向路人做一番询问，走过一个十字路口，就得打探一下去大明湖的方向。但不管我们问到谁，不论他们是路上的青年后生，还是街边佝偻的老妪，亦或是当街叫卖的商贩，他们都会用一种谦和的微笑等待着我们的询问，都会用热情的手为我们指明该走的方向，都会用那亲切的山东话详细地告诉我们该走哪条路。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平和自然，他们的语调又是那么的温婉憨厚，没有对外乡人的鄙弃，没有市井的狡狯。虽然还没有走到大明湖，但我们已经看到了大明湖的明澈。

2、文明的盛情

我们出差的目的地是兖矿集团，没等去，心便狂烈地跳了起来，因为从地图上看，从济南到兖州需经过泰安，那里有泰山，要经过曲阜，那里是孔子的家乡，这怎么能不让人激动呢？

汽车并没有在曲阜的市中心穿过，只在城市的边缘做了一个盘旋，但街边那一排排肩挨肩的建筑就已经一下子牵住了我的视线，都是一样的飞檐翘角的屋顶，都是一样的历尽风雨沧桑的墙壁，一条街上连续不断的几座青石牌坊，实在是有些夺人心魄，单只这些外围建筑，就已经让人感觉到了它的古老，那里面的孔府、孔庙、孔林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气势呢？

还没来得及细想，汽车的车轮已经在这块土地上辗了过去。

车到兖州，乘务员告诉我们，兖矿并不在兖州，而是在邹城，还需要继续乘车，方向是这十字路口正中央那大禹雕像所指的方向。因事先已经同兖矿方面联系好了，兖矿方面已经派出了车来接我们，我们也就放心的在大禹的脚下，停下了脚步。

大禹治水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人人都知道三过家门而不入的典故，但我却从来不知道这兖州竟然是大禹的故乡，更没有想到这么一路走来竟然会冒冒失失的闯到了大禹的脚下。

上天也太厚待我了。只不过，象我这样的旅者之于这样的土地实在太过唐突。心底在感谢上苍之余，只剩下了一个“愧”字。愧自己太过年轻，没有理由冒犯圣地；愧自己读书的浅浮，胸中还根本没有文化内涵的概念；愧自己阅历的浅薄，没有能力来读懂这块土地上的哪怕只是点滴的典故；愧自己的无知，总以为自家门前的那洼池塘就是浩瀚的大海。车来了，我们顺着大禹所指的方向直扑邹城市，席间始知，这邹城市竟然是孟子的家乡。好家伙，途经曲阜、兖州时的种种猜想和愧疚尚未在心底抚平，孟子的飘飘长髯又猛的一下把自己拂得眼花缭乱。

再一问，又把自己吓了一大跳，不远处比邻的赫然是墨子和晏子的家乡，赶紧绷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再问下去了，因为我们已经裹夹于那么多古哲先贤们的长髯、葛衣、芒履之间，这种突如其来的密密匝匝的感觉已经让我透不过气来了，立于斯，自己根本就是一粒飘浮于空气中的微尘，哪里还有再讲话的余地。

主人好客，喝酒很有讲究，总是在东北见人踞桌豪饮，对于这种饮酒方式却是闻所未闻，应该算做孔孟之乡的一种酒文化吧。

主陪人坐首位，宾客在主人两旁落座，副主陪坐于主陪人的对面，其他的自家人则在客人的下首落座。每人面前两只杯子，一大一小，用大杯盛酒，用小杯饮酒。主陪人先敬酒，致祝酒词，需要同客人喝上四杯以上，如四杯、六杯、八杯、十二杯，这要根据主陪人的酒量大小而定。不论敬多少，必须是双数，这叫“带酒”，曰：“孔孟之乡，带酒成双”。主陪人带过酒后，副主陪也要带酒，但不可以超过主陪人的带酒数，也必须是双数。副主陪带过酒后，自家陪客之人也要按照身份、年龄的尊卑和大小分别带酒，但每人只能带酒两杯。在带酒的过程中不论是谁带酒，只要他举起杯子来，全桌人都要把自己面前的小杯斟满，共同举杯。带酒过后，才可以“分别交流”，只要是主人都要两杯两杯的依次与客人逐一喝过，只有在分别交流过后，客人才可以举杯回敬，先是共饮两杯，再依次带酒，当客人带酒时，就意味着酒筵即将结束。这样下来，就算酒量很大的人，也会被喝得熏熏然。

好在这里的饮酒规矩虽然严格，但对客人却非常的尊重，只要你说自己不会饮酒或因身体原因而不能饮酒便绝不勉强，即使你杯中盛着的是饮料或白水，他们依然按照饮酒的等程序一步一步地进行，绝不会因为你的不饮酒而稍有不满。虽然他们嘴上一个劲地说著“真是太遗憾了！”但脸上那“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神情却丝毫不会稍减。

“入乡随俗”，在这里被演绎得淋漓尽致，同行中善于豪饮性情不羁之人，到了此地，在这样的盛情之下，也不得不如绵羊一般的驯服。

只有不失礼的客人，才是最受欢迎的人。

3、厚重的文化底蕴

一心想用自己的浅薄来触摸齐鲁文化的厚重，但是到了这里便已欲辩忘言。

不为别的，只为那街上随便看到的三句广告词。

第一则广告是在济南街上一辆服务车上看到的，那是一则锅炉广告：“小康家庭，一台就行。”

就这样简单的八个字，一下子就使人有了一千万分的亲切，既拉近了市民与锅炉厂家的关系，又证明了自己所产锅炉的优越品质，同时，也把平民生活的利益放在了第一位，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第二则是男厕中的公益广告，张贴在便池的上方，曰：“靠近一步，贴近文明！”一下子就把如何入厕，如何遵守公德的要义说得明明白白。我想，只要看到这句话的人，再野蛮也会在解溲之时从心底里升腾出做一个文明人的意念来。

第三则是在马路上看到的交通警示语：“直闯横冲，事故发生。”文字直白得近乎于口语，但却直白得恰到好处，位置也醒目，不论是在那里转弯还是直行，不论是车辆还是行人，都会在第一时间里第一眼的看到它。若你是司机或者路人，走到那里看到它的时候，无论如何你都会把前后左右看一遍的，然后才会安全通过，难道说这直白的文字不值得深思？

这些，在齐鲁大地上也许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其厚重的文化底蕴更见一斑。

2004年2月18日凌晨2：00，于兖矿宾馆。

八、拜访孔乡

兖矿的考察之后，在回返的途中，我们带着欣喜与崇敬之心，踏进了曲阜，去用自己那懵懂的双眼窥探孔乡。

1、猜疑

虽然早就在心底做好了拜访孔子家乡的准备，但一踏上曲阜，仍有一种冒冒失失的感觉。同时，心里也生发出几许安慰，虽然同行之人都在说自己的文化底子太薄，拜访孔乡会有所唐突，但人人脸上都现出了一抹惊喜。毕竟孔子是立于中国文化史上最前面的文化伟人，毕竟《论语》深深地影响了中国文化的发展史，毕竟这曲阜就是中国历代君王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文化的发祥地，毕竟这里深深地潜藏着太多的文化意义上的诱惑。

当一排排青砖灰瓦的古老建筑和一座座耸入云天环伺曲阜的现代化的高楼一起闯入眼帘的时候，我心中刹时涌起一种涩涩的感觉，深深地感叹着现代文明和上古文明在孔子家乡的激越碰撞，心底里也涌泛出一种恐惧，你看，那么多的异乡人都在以一种崇敬的目光在这里观瞻，都在以一种凝肃的脚步在孔乡的土地上踩踏着自己的虔诚，那么，在这样的文明圣地中会不会遇到让人哭笑不得的无奈呢？毕竟这文化圣地已经成了商业化了的古迹。你看，街上那么多操着浓重鲁音的乡人都在那么热切地向涌入曲阜的外乡人介绍着游览路线，都在以一种职业性的笑容争抢着客人，这里是否也会鱼龙混杂，是否也会有着无尽的打著文明的幌子的商业性的不道德欺诈？毕竟“孔子”这块招牌太过惹眼。

2、谦和的背后

正当我七七八八想个不停的时候，汽车已经进站，一下车，便遇到一个个子高高，相貌淳朴，衣着简单，带着一脸谦和笑意的男人。

鉴于自己文化底子太薄，在车上，我们就已经商量好一定要找个导游，也好让我们的孔乡之旅有所收益，也好使自己对孔乡多一份了解，也好让我们对孔子的崇拜在心中定格。正巧这个男人就闯到了面前，且又那么的谦和，谦和得让人无法拒绝。你听：“孔子家乡，礼仪之帮，我们必须让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都象到了家一样。”同时，他所开出的导游价位又是那么的低廉，用他们的专车送客人游览，每人只收十元钱，孔子故里园、孔子六艺城、孔府、孔庙、孔林五大景点可以周游一遍，时间由我们自己掌握，而且，他还为我们免费导游。这样诱人的条件，是我们在车上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还说什么呢？上车吧。

上车后，他说游曲阜之前，一定要把孔子的身世向我们先介绍一下，于是便把孔子的出生、成长、讲学、周游列国的各种典故娓娓道来，我们也就知道了原来孔子并不姓孔，其父姓苏，其母姓颜，孔子何以称为孔老二，为什么会有凤生虎养鹰打扇的传说等等。在他讲完这些时，车已经驶到了孔子故里园的门前，买了门票进了园，他又开始充做我们的导游，很专业的为我们介绍每一个景点的典故和来历，并为我们拍照。一路上，就这么谦谦和和，温文尔雅，在我们的眼里，他的导游非常出色。当我们在孔子出游的青铜雕像前拍完照后，他指着不远处的孔帝庙说：“那里有两个孔子的第七十六代孙，她会为每一个游客送上一句话，是不收费的，你们一定要看一下。”

早就听说孔子有后人，既然在这里遇上了，一定要看一下才行，没想太多，便走了进去。

一入庙堂，迎门一座彩塑的孔帝像，前面放着跪拜用的蒲团，香炉里香烟缭绕。孔帝像旁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桌后坐着一位留着短发，面色红润，体态微胖，双目放光约有四十四五岁年纪的女人。导游说“这就是了。”

当我们在桌前刚一落座，那女人便涛涛不绝的讲了起来，哪里是送我们一句什么话呀，分明是在看相算命，当我们的两个同事被她说得懵懵懂懂不由自主地去上香之时，她又开始把那放光的眼睛转向了我，说什么我乃大富大贵之人，什么中年必有大作为，什么后代有官，并让我因此上三柱高香，对孔帝磕九个头，并说九乃至尊之数，别人可以磕六个头，十二个头，独我必须磕九个头，还说这不是给自己上香，乃是为了家人的幸福安康，为了后代子孙的官运云云。见我执意不去上香，便让我抽上一签，说好了不收钱，却在我抽到上签之后说按签我得答赏，因是上上签，需要答赏9999元，少说也得999元，再次也得666元，最少也得333元，并说，看你如今还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就当是交个贵人朋友，只赏333元就可以了，只是别忘了在后代有官时到这里还愿。说完后，就紧紧地盯着我。我笑了笑说：“您一定没有算中我在买完门票后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吧？”

她又赶紧说：“没关系，先生可以直说，不给钱不要紧，我仍祝先生步步好运，绝不会咒你。”嘴上虽是这么说的，却一脸的不自在，便转回头来向那两位上过香的同事再鼓如簧之舌。原来，每上一柱香的香火钱要124元，而且在上香后还得向功德箱里扔上几个钱，不用说，两位同事已经把钱花了出去，她当然要再卖一番力，好让他们也抽支上上签喽。

此时，同事才猛然惊悟，上当了！

出了孔帝庙，再看到那个笑得一脸谦和的“导游”时，心里便有了无边的厌恶，没说的，他，定是这家的“托儿”。

尽管六艺城中的鲁国微缩景观很漂亮，书城中孔子讲学的群塑很生动，御车载着我们沿着孔子周游的路线走了一遍，景致很是逼真，也知道了孔子为何出游，受到了哪些磨难，但我们在这里的心情，始终都有一种一不小心吞进肚子里一只苍蝇般的恶心。

当车来到孔府大街的时候，我们赶紧象打发瘟神一样的把那笑得谦和却又恶心人的孔乡人打发走了。

3、情迷孔府

由于心里还在涌泛着恶心，踩踏到孔府大街上的脚步居然变得极为懒漫，就连那最能挑起我痴迷欲望的青灰斑驳的古墙，在我的眼中也变得面貌可憎起来。游孔府已经有些意兴斓珊。

孔子故里园中的景物居然清一色的出自现代匠人之手，虽说在复古，在复制原貌，但那一座连一座，一间挨一间的“现代古建筑”，不论多么逼真，总是让人觉得那是一种哗众取宠的噱头，是一种纯粹的赚钱赢利的工具，只不过在表象上更文明些，因为它“再现了孔子生活的原貌”。那么，孔府呢？会不会也有着这么多的现代堆砌？会不会也在商业化的旅游开发中变了味道呢？若是这样的话，踏进去不仅要大大的后悔，我们也一定既是聋子，又是瞎子，更是哑子。

孔府和孔庙紧紧相邻，面对两座高大的门楼，我们的却步犹豫起来，毕竟胸中墨水太少，毕竟从前在谈论孔子时言语间有着太多的嘲谑和玩笑，毕竟对于我们来说孔子既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圣人又是我们一所无知的陌生人。打听一下门票，再看看口袋里的钱，我们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从我们一踏　上孔府大街就一直有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孩跟着我们，并向我们出示身份证、国家旅游局签发的导游证，向我们自荐，充任导游。虽然我们早已一口回绝，但她却不甘心放弃说服我们的最后一丝希望。当她从我们那为难的神态中觉察到了什么后，便开口对我们说道：“孔府和孔庙才是儒家文化的发祥地，府中、庙中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有其自有的典故，若您们熟知孔府孔庙的话，就应该先游孔府，那里毕竟是孔子及其后人世代居住的地方。”

她总算是把我们说服了。

这次也真的没有受骗。进门之后，她便对府中景物如数家珍般的抖落了出来，每一个典故，每一个细节，都引经据典，讲得有滋有味，使我们这些冒冒失失的闯入者从从容容地就拥有了那么多的富足。

最让我难忘的是那幅“贪”图。龙头、牛身、鱼鳞、马脚、驴尾的东西，在拥有了东西南北四面八方的财宝之后仍然贪欲大开，竟然痴心妄想着要把太阳吞下，结果，却被太阳活活的烧死。

虽然这只是一个神话传说，但若将其比之人心岂不惟妙惟肖？而今，因贪欲膨胀而大享富足之人已经比比皆是，同样，因贪欲无度而引火焚身者也不胜枚举。

我总在想，古人早就知道了贪乃是引人取死之道，孔家圣人更知道用“贪”图来警后世子孙，至于孔子的儒道，早就在公元前就开始在中国的文化史上独领风骚，其《论语》更是被世代贤哲所推崇，儒家文化当真是势如山岳。但是，这样厚重的儒家文化，为何独独不能勒住人心的贪欲呢？

当我们终于随着导游的解说走出孔府的大门，终于可以由衷的对导游小姐说一声谢谢的时候，我的心仍然沉沉地留在了孔府。

我的耳边还在萦绕着导游小姐把我们带出孔府时说的这样的一些话：

游过孔府，大可不必再去游孔庙了，尽管那里终日香火鼎盛，但并不是所有朝拜孔庙的人都能理解孔子之所以被尊为圣人的道理，儒家文化的底蕴是深厚的，相信孔府之行已经让您们对孔子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2004年2月20日，于济南天桥区政府招待所

九、走近泰山

泰安，是我们从邹城折返济南时最为重要的一站，虽然并不是路过，但我们宁可拐个弯也要到那里驻足，只因为那里有着我们梦中都想仰望的绝顶，只因为我们从小就已经熟知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诗句，比次山东之行若不去泰安，不去泰山，岂不终生遗憾？

1、泰山脚下

一直以来，能登一次泰山总是我梦寐中最大的奢望。今日有幸，我们已经来到了他的脚下。

没等登山，就已经开始在心中揣想着登山的惬意：峰峦在我们的脚下慢慢的变成了无数的泥丸，所有的崇山峻岭峭壁悬岩都在我们的脚步声中向我们致敬，无数远古贤哲捧出层层垒叠势如山岳般的碑刻在我们的面前无限地铺展……如此这般之后，我们便在绝顶之上尽抒胸臆，体会着什么才叫做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想起自己最愿意想起的某位历经沧桑胸襟高远赤心拳拳的古人。

这样想着，脸上便绽开了无限的惬意，毕竟杜甫那“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吟咏太过诱人。

你看，只要是到泰安来登泰山的人，只要一下车，便会急不可耐地打问：“哪里才是泰山？”

就因这么一句打问，泰山脚下便马上的鲜活起来，大车小辆，妇孺老幼全都齐齐地奔了过来，向你介绍泰山的景观，告诉你在何时登山能看到什么样的景致，从哪里登山，到哪里观景，当然，最后必然得跟上一句：“到我们的旅馆里住吧！”或“用我的车送你怎么样？”

泰山脚下，一座不起眼的小旅馆，价格便宜，服务态度好，还负责为游客购买登山门票，既然这样，那就住下吧。

许是次日就可圆了登泰山的梦的缘故吧，一行三人都特别的兴奋，虽已入夜好长时间，但仍无法入睡，于是结伴走到户外，沿着旅馆门前的街道信步而行，相互聊着此次考察的收获，谈论著如何在矿工文化基础薄弱，文化素质偏低的现实情况下搞好职工再教育工作。同行的职教科长是个很年轻却很有魄力很有办法的人，自从他任职以来，原本了无生气的职教工作年年都上新台阶，并在近年连续被评为全省煤矿行业职教工作的标杆。此次山东之旅，也正是为了筹建全国标准化职工教育基地而来。

当我们回过头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漫漫漶漶地走出了很远，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的时候了，因为凌晨还得起早登山，便顺着原路，又漫漫漶漶地回到了旅馆。但回返之时，话题已经落到了泰山，落到了泰安。

泰山，在我们的印象中只是一座壁立万仞位居五岳魁首的模糊印象，因为没有登临，便也说不什么来，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它是孔子登临之所，是历代君王祭天表功之处，是天下墨客骚人凭高抒情之地，其它的，一无所知。于是话题便落到了泰安。

白天乘车进入泰安时所过之处，夜间游目所观之所，其现代风格浓郁的高大建筑，街上行人的着装，以及那川流不息的车辆和夜幕中交相辉映着的霓虹彩灯，一种十足的现代都市的样子，它的繁华、它的发达，已经紧紧地裹挟着每一个访客的身与心。

它如此繁华的理由是什么呢？同事中有人划了一个这样的问号。我不加思索地说道：“当然是靠山吃山喽！泰山不仅仅是山东的泰山，也不仅仅是中国的泰山，它已经随着国门的开放走向了全世界，已经成了天下人的泰山，试想，有谁能禁得住登临绝顶一览众山的诱惑呢？”虽然我们的这种解释过于浅薄，但同事们却没有做出反驳，也没有提出其它的补充。直到从泰山下来重返泰安之后，我才觉得泰安之所以繁华，除了它拥有泰山这一重要的可依托的旅游资源优势外，其厚重的文化底蕴和完整的健全的商业人格更是泰安处于长盛而不可或缺的重要条件。

在中国的古代，历代帝王都要登临泰山祈福表功，历代文人墨客都在这里留下了登临的足迹，或悲或喜，或放达或忧郁，其吟咏之声上达苍穹，下传民生，使得泰山不仅仅是一览众山的至尊，更是无数个志远千里抱负奇伟豪气干云者的表象。同时，僧、道、释、儒纷纷在这里结庐立庵搭观建庙，又使泰山在阳刚之中凭添无限妩媚，刚，则峭岩壁立，柔，则气韵氤氲，刚中藏柔，柔中抱刚，如此刚柔并济缠缠绕绕，又怎不使泰山在泰安的土地上形成自己所特有的文化构建？

不论是在泰安的市区还是在泰山的脚下，没有那么多人为的差强人意的绮丽的装扮和雕饰，不论是街道布局还是建筑群落的分布，不论是以现代的科技手段为主的灯光广告还是街头垃圾箱上的警示标志，都在无声无息中透着一种质朴的和谐。既然生活的环境是质朴的，并在质朴中透着和谐，那么，生活在这样环境中的人们，也必然会在质朴的和谐的环境中构建起自己质朴的和谐的完整的健全的人格。引用学者余秋雨先生在《柳侯祠》中的一句话，叫做：“对应着稳定的山水构建起独立的人格。”

正是国为泰安有了这样的质朴和谐完整健全的商业人格，有了刚柔并济的文化构建，才会使每一个来到泰安的人感到放心感到舒心感到亲切，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登临泰山才会心中泰然。

文人的吟咏，僧侣的梵唱，帝王的敬虔，文化的播扬，从远古到现今，从至尊的王者到布衣的平民，一路上沸沸腾腾，翻翻滚滚，浩浩荡荡的奔涌而来，如何能让人无视它的存在？又如何能让人不在心底生发出对泰山的崇拜？

2004年2月21日于1450次列车

2、登山

凌晨1：30，旅馆的服务员把我们这些要登山看日出的人们叫了起来，乘上了泰山旅游公司的登山专车，直达半山腰的太平门，登山，就从这里起步。

我的本意是要在山下的红门开始一步一步地登上泰山，但旅馆的服务员说从红门到顶峰玉皇顶需要四五个小时，一听说要走那么长时间的路，两个同事都齐齐地说：不好不好，吃不消的。既然三人出行，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了。

凌晨2：00，车在旅馆门前出发，一路曲曲弯弯的盘山路，一路的马达轰鸣，车轮飞旋，以极快的速度在盘山路上急驰，一会儿是左边的参天峭壁，一会儿是右边无底的深渊，一会儿突临危崖急转，一会儿从黑越越的丛林中穿行，随着山路的起起伏伏，心儿也忽上忽下地荡着秋千，好在司机师傅技术娴熟，车子虽然飞快，却开得极稳。

终于到了太平门。登山的人们欢呼着涌向山路，于是，那蜿蜒着隐匿于山崖间的石阶上，便　一闪一闪的亮起了一个又一个昏昏黄黄的光亮来，这是人们为了夜间登山而准备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如飞动的流萤，如银河间忽闪着的星星，凌晨的山路上也因此在刹那间喧闹起来，沸腾起来。

我知道，泰山很高，从手中的登山图上看，太平门只是泰山的半山腰，所以在登山时，我尽量的把脚步放得慢一点，把登山的速度放得缓一点，以保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登到山顶。

登山的人们大多两三结伴，三五成群，但人人的心情仿佛都是一样的：泰山，我来了！旅馆隔壁的一个很洒脱的女孩在做登山准备时说：我才不买手电筒呢，别打扰了泰山的宁静。当我们问她是否乘坐缆车时，她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我这可是第一次登泰山啊，我必须要用我的脚一步一步地登上去。

一到太平门，这个洒脱的女孩便如同一匹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口中欢呼着，脚下飞奔着，那种略显张狂的举止一下子就感染了我，真的就感觉自己已经扑进了泰山的怀里一样，更象一个离家远游数年的游子突然奔进了家门突然扑进了亲人的怀抱一样。

我好羡慕她的抓狂，好羡慕她是一个独行者，好羡慕在她的身边全是一双双陌生的眼睛，多想自己也孩子般的放浪形骸一次，多想自己也疯狂地举起双臂向着大山尽情的狂呼，因为对于泰山来说，不论我们的年龄有多长，终究是一个顽童的模样，只可惜，我身边的两位同事已在言谈中对这样的举动现出满面的不屑，我只好站在太平门的石阶前，在心底里，向那黑越越的隐于山间的山路、山谷、山岩呐喊着：“泰——山——”，也只能在这幽暗静谧的凌晨里真实地卓立于泰山的怀中虚幻地想象着山谷的回应。

登山的人们已经顶着昏黄的光亮在山路回旋的石阶间忽隐忽现地奔出了好远，在同事的催促下，我才缓缓地迈开了登山的脚步。

黑越越的凌晨黑越越的山岩，黑越越的崖壁黑越越的山林，都在黑越越的环境里幻化成一尊尊默默无言的老人，我想，只有默默的脚步才能与泰山默默地对话，只有用默默的脚步才能完成对泰山的默默叩拜。

尽管我的脚步是那样的迟缓，尽管我的叩拜是那样的苍白，但只要踏上泰山，我就已经是泰山的一部分，踏上了泰山，我的胸间便已喷薄着山岚一样的血脉。

先前越我而去的身影一个个的都慢了下来，毕竟这五岳独尊的泰山不是一蹴可就的，我缓慢的脚步在登山的过程中反而成了一种优势，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超越了许许多多曾越我而过的人们。

缘阶而上，微弱昏黄的手电筒的灯光一不小心就会照见一面石壁或一块耸立的山岩，那上面，满是笔势峭拔如山苍虬如松洒脱如风般的石刻，我说不清他们都是何年何月登临此地的贤哲，但我知道，这里，他们都在以自己的脚步抒发了自己的豪情，了却了自己的心愿，我也知道，今天的登临，绝不仅仅为了一览众山，那长衫飘飘的古人，已经活脱脱地立于面前。

登泰山最让我感动的不黑越越中我们所无法看得真切的高险，亦不是危崖峭壁的默声耸峙，而是我所见到的两种人的登山态度。

我一直没有甩脱一位年届古稀的老妪，虽然她时走时停，时常坐在石阶上用一条手巾擦抹着面颊上的汗水，但她的脸上却总是洋溢着一种无法自抑的欢颜。

同事悄悄地说：这么大年纪的人了，乘缆车岂不是更快捷更享受？而我心中却想：老婆婆之所以要徒步登山，一定是为了了却少年时的夙愿。

你看，老婆婆已是满面皱纹，那皱纹应该是岁月沧桑风雨久历的刻痕，老婆婆的衣着极为朴素甚至有些寒怆，即便她手有余钱也不会太多，若不是心中有一个信念，若不是为了圆自己一个梦想，又怎会于此暗夜不顾年老体衰而举步登临？你看老婆婆脸上绽开的笑，是一种多么快慰的笑啊！

还有一对夫妇一直在鼓励着他们那只有六七岁的儿子，妈妈说：“一定要坚持！”爸爸则说：“靠自己的努力登上山顶你才会懂得什么叫毅力！”孩子一直默默无声地一步一步地踏过一级又一级石阶，没有一句抱怨，那稚嫩的脸颊上挂着一串串晶莹的汗珠，他绷着唇，抿着嘴，乌黑乌黑的大眼睛里，透射出的是一种任何困难都无法使其心志动摇的刚毅。

这孩子该有多么的幸福，这么小就已经有幸登临泰山了，就算他最终也没有登上山顶，就算他今天还不知道什么叫一览众山小，就算他读不懂石刻中的任何一个字，这种靠自己的脚步一步一步登山的经历也必定会影响着他的一生，他终究会读懂母亲说的“一定要坚持”，也必定会读懂“什么叫毅力”的真正涵意。

3、过天街

当我们终于喘着粗气爬过十八盘，爬过南天门之后，一道平坦的石路已经横陈眼前，一座高大的青石牌坊上，铁笔银钩的写着两个大字：天街。

只一看这名字，心便醉了一大半。

突然想起郭沫若那首《天上的街市》，我们提着昏昏黄黄的手电筒在暗夜四合的凌晨踏上这条天街，是不是也象牛郎织女般的提着灯笼在走？

泰山有五岳独尊之誉，其高1545米，这天街距最高峰玉皇顶不过三二百米，既然玉皇顶上可以一览众山小，那么把这条平平整整街道般的山路称作天街委实不过。

天街沿着山势一路平平坦坦，极似一条宽敞的街道，从天街向下俯瞰，整个世界都在眼前，虽然此时夜幕低垂，四野阒寂，但那山下城市中灿若明珠的灯光，一下子就扎进了眼底，不得不惊叹于上苍造物之神奇，竟然在千仞险峰之上为人们鬼斧神工般的凿开一条坦途，既可以让登山者到这里平一平喘息，又可以让人们在眺望山外世界的同时做好登临绝顶的准备。眼前物象已经如此壮观，那么就再一次展开想象的羽翼，想一想登上绝顶后一览众山时的惊绝吧，也想一想，之于泰山，人，又是何等的渺小！

4、泰山日出

所以选在凌晨登山，就是为了能够看到泰山日出，不使自己的泰山之行留有遗憾。

凌晨4：30左右，我们已经顺利的登上了泰山，此时，天地浑然相交，虽卓立山巅，却看不清任何景物，黎明前的黑暗仍然笼罩着大地。

山顶上的风实在太硬，就连我们这些来自冰天雪地的东北人也消受不起。一路攀爬，浑身上下都汗津津的，冷风一吹，顿觉寒意森森，加之体力大耗，腹中饥饿，便急急地向日观峰那尚亮着灯光的招待所奔了过去。

窄小的厅堂里已经挤满了比我们脚程快的人。为了御寒充饥，我们叫醒了仍在酣睡的店主，每人泡上一大碗“康师傅”并拿出登山前就买好的面包，一面喝着热乎乎的“康师傅”一面嚼着喷香的面包，这顿饭，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吃饱了，喝足了，身子也不冷了，只等日出的那一刻了。

店主说日出最早也得7：10左右。我笑着问，7：10是不是太阳已经出来了？他说是的。我便心中暗笑，太阳出来了再去看那叫什么看日出啊！

在室内避风的时候，我不时的走到外面察看天色，快6：00的时候，见天际已经泛白，便　急急的拎起相机向日观峰的正面跑了过去，见我有此举动，两位同事也都跟了出来。

日观峰的正面已经拥满了许许多多等待日出的人们，此时，从日观峰上望过去，天边的暑色已经越来越明显。

天与地之间，已经明显地分割成三大块。上面的，是幽兰中透着青灰有些微微泛白的天幕，若隐若现的寒星缀在上面仿佛随时都会掉下来。中间的，是那浓黑稠密却又灰蒙蒙雾糟糟的如同帷幔一样的雾霭，一直从天的这头扯到天的那头。下面的，则是漆黑漆黑的一大片，只能借助微明的暑色勉强在分辨出那影影绰绰的山势来。那在天街上所能看到的“灿如明珠般的灯火”已经无迹可寻。在青灰泛白的天幕和雾糟糟如同帷幔一样的雾霭间，有一道极为明显的交界线，这是太阳即将升起，光芒刺破暗夜的痕迹。

不知不觉得，那道交界线上已经罩上了一抹淡淡的云霞，就像在一条青色的美丽长裙的下摆上突然滚上了一道艳红的焰口一样，一下子就生动起来。

云霞的颜色越来越浓，越来越重，好像一个油画大师一般，在不停的用他手中的彩笔不停的调色，一层一层，一遍又一遍，把一道红色演绎得深深浅浅浓浓淡淡。那道雾霭形成的帷幔仿佛要极力的遮掩即将喷薄而出的太阳，但越是遮掩，却越发把天际打扮得漂亮了起来。帷幔的最深处透出了暗红暗红的颜色，从下往上一层层地变浅，一层层地变艳，深红的、大红的、火红的、洋红的、桔红的、淡红的、粉红的、浅红的，诸般颜色层层叠加，漫漫的铺展，把个天空染得如同被火烧透了一样。

就在这道随着雾霭从天的这边扯到天的那边火烧一样的云霞的正中央，红得比哪里都娇艳，直似一团烈焰，那里，就是太阳破茧而出的地方了。

日观峰上的人们开始骚动起来，所有的人都把目光紧紧地盯在了这块如同着了火的地方。“快看，太阳露脸了！”突然有人大声的喊了起来。

果然，在浓重得如同厚厚的帷幔一样的雾霭中，在那如火般的霞光下面，一个青灰的，带着一点点微黄的月牙似的精灵已经悄悄地爬了出来，竟然是那样的柔弱，就像那刚刚脱去蝉蜕趴在技头喘息等待阳光晾晒翼翅的知了一样，静静地挂在那里；更象一位久历征伐，好容易才闯出敌阵的战将一样，一面在风中调整着自己咆哮一样的呼吸，一面拄着战刀抬起疲惫的双眼，回眸凝望着那个让人心惊肉跳却又是勇士叱吒方遒的地方。

随着那一声喊，整个日观上几百号人都欢呼了起来，有的跳跃着，有的端起相机急急地拍照，有的忘情地拥抱着……一对结伴而来情侣则在日出之时热烈的长吻，我想，他们一定是为了让泰山的日出为他们的爱情作证吧。

山鸟被沸腾而起的欢呼声惊了起来，一面引颈啼叫着，一面展开漂亮的羽翼扑噜噜地在山谷间在太阳下在越来越淡的雾霭中翩翩掠起，一个个妙曼的身姿，正在为日出的壮丽起舞。

一个白亮亮的圆盘已经完整地在雾霭中露出了脸庞，只一刹时之间，便如害羞的少女一样，把一个娇嫩的脸盘儿羞得如同滴血一般。

山巅上越来越亮了，那山、那石、那树、那林，已经无遮无拦地闯进了眼帘。

那抹红晕去得太快，还没等让人细细地观瞻，便马上放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只一眨眼的功夫，天幕上，山谷间，云霓中，已是霞光万丈，人们已经不敢再直视这终于破茧而出的精灵了。

此时俯瞰，众山愈发显得壮美，云霞愈发瑰丽。意犹未尽的人们，仍然驻足日观峰，仿佛是要在这阳光遍洒的峰巅之上再找到些什么，再留住些什么，毕竟那漫长的等待在突然的辉煌之后，在悸动的欣喜之余，不免在心底留下一丝空落落的感觉。

怪只怪日出的过程太过耐人寻味，怪只怪日出的壮丽委实太过迷人，怪只怪那日出的辉煌来得太快。

5、登临绝顶

日观峰上太阳的光芒驱散了雾霭，也驱散了观日的人群。

我们在太阳光芒的驱赶中走出日观峰，奔向了玉皇顶，奔向了泰山的最高处。

玉皇顶上是一座寺庙，玉皇庙，供奉着玉皇大帝的孙子。据说，历代君王登山祭天，拜的就是玉皇庙，也就是向玉皇大帝的孙子表功，好让他把君王齐家治国的功绩上奏玉皇。如今，这里已经成了天下人的玉皇顶，任天下人登临。

玉皇庙的门前，一块块耸峙而起的巨石上打擂一样的刻满了石刻，古代的骚人墨客们都在这里尽兴地留下了自己登临的足迹，除了登上泰山激发了他们的豪情外，那些石刻也一定是对他们登临的一种纪念和安慰。但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几百几千年之后，竟然是他们的子孙用他们的登临做起了生意，也更想不到会有无数个懂他们的和不懂他们的男男女女，为了纪念自己的泰山之行而抱古人石刻做亲昵状拍照。

最大的一块巨石上气象万千地刻著“五岳独尊”，我们也是俗人，那就也附庸风雅地在它的旁边拍张照吧，不管我们懂不懂泰山，只要若干年后再翻出这张照片来，仍可骄傲地夸耀：泰山，我登过！

玉皇庙正殿的门柱上有一幅对联：“地到尽头天作界，山至绝顶我为峰。”气势非常！但我们却没有在这里拍照，虽然这里已经是1545米处的绝顶，只因那庙宇建筑实实在在的比人高出了许多，“山至绝顶我为峰”已经成了一句空话。

站在庙宇的围栏边上游目四顾，群山已经踩踏在自己的脚下，当真是一览众山小，想不到那把我们折磨得步履踉跄蹒跚气喘如牛的山山岭岭，比时不过脚下泥丸耳。

噫！征服一座高山竟有如此惬意！

6、抱憾泰山

由于登山始于凌晨，只顾得气喘嘘嘘的在黑越越的山道间赶路，一路上峰回路转的景色都错过在黑越越的夜幕中了，想看看山色的伟丽，只好等到下山时再缘阶而下了。这样也好，一面可以体验山路的险峻，一面可以观瞻泰山的真面，但是，这样的想法也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同事们都说，登山已经让我们波惫不堪了，两腿已经酸软了，再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又是那么的奇险，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我说我自己单独下山，他们又说，一起出差在外，怎么好让你独自下山呢？再说，你的心脏又不太好，还是免了吧！

你看，同事们已经如是说，我又怎么好再坚持呢？于是，买了索道下山的缆车票，乘上缆车晃晃晃悠悠地下山。

缆车一冲上索道，两位同事齐齐地大喊了起来，那种高空俯瞰的感觉一下子让他们晕眩了，一个个面目煞白，缆车稍一晃动便紧张得头皮发炸，我戏谑地问道：“乘缆车的感觉怎么样啊？”他们就像商量好了一样的大摇其头，并说，下辈子宁可徒步下山摔个粉身碎骨也不坐这玩意了！

缆车高悬，虽泰山的险峰峻岭绝谷深壑就在眼下，但这种感觉跟坐在飞驰的列车上看那向身后飞跑而去的城市、原野、峰峦、林木没什么两样，远不如徒步下山边走边看来得真切实在。

这是我泰山之行最大的憾事。

后记

一路上匆匆忙忙，没有仔细的对任何一个景物任何一个古迹进行观瞻，一路上也那么匆匆忙忙的看到哪想到哪便写到哪，特别在是登了泰山之后，一路上急着回程，就算在旅馆里也难得空闲，只好把一个又一个题目记下来，等到回了家，静下来，可以有了自己的时间后再写了，虽然这已经成了我此行的回忆录，但我仍把它当成我的游记，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实实在在是一种全新尝试，以前只是想象着一边乘坐着火车上，一边埋头写我想写的东西，让车厢把自己晃得醉意盎然，让自己的字迹在车厢的摇晃中一路歪歪斜斜着一种惬意和洒脱；以前也只是想象着自己能出一趟差，不论走到哪里，都可以捧一本自己喜欢的书，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尽情的享受与智者的对话；以前也只是在想象中看到自己坐在旅馆的房间里，拧亮灯，执笔狂书，写自己看到的值得写的东西，尽管不一定要让谁看到，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间那种可以超拔自己的欲望。

这次我做到了，我带了自己喜欢的书，一路走一路读；我边乘车边写了自己想写的东西，歪斜的字迹竟然也那么顺眼；旅馆里我曾挑灯至天明，只为了把日间见到的趣事写下来。这种感觉真好。

在体验这种生命中的悸动的同时，心内也怅怅然地多了许多遗憾。

第一是自己的文化底子太薄，不论走到哪里，看到什么，只能是对有的事物略有耳闻，连一知半解都达不到。第二是三人出行，自己的自由空间太少。第三，游不尽兴，因为是出差，所以，总要有许多的事情在挤占我最好的时间。

不管怎么说，此行对我来说，收益还是蛮大的，我走进了孔孟之乡，游了孔府，见识到了孔孟乡人的文明，也尝识到了文明背后的狡狯，我登上了泰山，看到了日出，我还在济南游过了大明湖，看过了趵突泉。

正如我在文章的开头就已兴奋不已：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幸运？单位竟然派我出差？且一去就是五千里之外的山东！

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这次仓促的山东之旅记录下来，整理出来，不为别的，只为自己这个不是文人却爱泛酸的性子，只为把这次行程记录在自己喜欢上爬格子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