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越一座座山,穿越一片片森林,路过一个个村庄,累,急,但是,我却找不到回家的路,家啊,怎么越来越远……”
“夜来幽梦又还乡”,醒来时早已是一身的汗,我知道,又到春节,我又要思念远方的热乡土故乡的亲人了。
大学毕业,我带着对大海的向往,只身来到黄海边的一家水产公司,当个技术人员,搞起了海鲜的养殖来。其时,这个鲜为人知的行业虽说是黄金产业,却很清苦,海边除了那一望无边的浪花,就是那无处不在的萧萧芦苇。每年的春节前后,都是我最忙的时候,记得离家的第一个春节,早就做好了不回家的打算,可是,到了近年那几天,眼里看的,耳里听的,都让人觉得年味越来越重。除夕夜,我听着远处处忽远忽近的鞭炮声,泪水就如同窗外的雪花,静静地悄悄地流,想家,却是为了心中的那点理想,有家也不能回。这样的除夕,一过就是好几次,但每次,守在电话的这一端,说好不流的泪还是一样的悄悄地落。等到我忙完了工作,已经是秋高气爽了,那时候再回家,见不到同学或是儿时的伙伴,回家的感觉逊色很多。
结婚了,妻在附近的电厂工作,三班倒,春节也得坚守岗位,我们两个,就象两台机器上的小小螺丝钉,看似不太重要,却谁也不能轻易地离开, 春节还是不能回家。后来,儿子出世正是春节,妻还有两个月的产假,家中我的爷爷奶奶两个八十多的老人特别想看重孙子,我于是把他们母子送回了老家,一千多里的路,妻晕车,天又冷,两个多月的小孩,一路很是辛苦,这是我至今做得最正确的事。过了正月,我去接他母子回来,还是乘坐乡间的三轮敞蓬车,我们仨上了车,车在山路上晃晃悠悠,一家人跟在车后给我们送别,我的爷爷和奶奶,从我离家远去的那天起,每次都是这样,奶奶一路地唠叨,爷爷不说话,他腿脚好,总是默默地跟着,那次他送得最远,最远地一次,一直到我看不见为止,没想到这一别竞是诀别。五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在车间忙,哥打来电话说,“爷爷不行了,早就身体不好,怕影响你的工作,就是不让告诉你”,我赶紧地往回家的路上奔,一路上,不停地和爷爷通电话,电话那头,爷爷说,他没事,过几天就会好的,不要回家……声音是那样地虚弱,这一次我才知道这回家的路有多么地长,我刚过南京,爷爷已经走了。
还是不能回家,父母照例每年来看我们。
母亲晕车特别厉害,一从家动身来的时候,我就在心里不停地推算他们到了哪儿,妻嗔我,就跟丢了魂似的。母亲每次来,照例地吐上好几天,照例地过上七八天就走。理由很简单,看看孙子就行了,不敢多住,怕和小孩混得太熟回家想得不得了,照例地,每次强忍着泪水,无言的离去,我这时才知道,为什么说,父母在,不远游了。
我有时想,那么多的闲余的日子,要是能让我回家看看多好啊;出差的路上,我总是在想,为什么这不是我回家的路呢?那些个面红耳赤的酒后,我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我都会想到,为什么就不能是陪我的老爸在家中乡下的阳台上喝上几杯呢?为什么不能象从前那样地和哥哥一起再弹弹吉它下下棋呢?
又到春节,又是不能回家,一千多里的路啊,在我的心里,走了无数遍,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