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母亲那句看似平淡的话语让我深深的触及了心中那份长久以来的愧疚。不是不知道,只是怕过多的勾起自己的感想,我是有两个春节没有跟父母一起过了。当自己把回家放在心头的时候,才发觉其实归途竟然那样的沉重。也才知道什么才是归心似箭,只是少了很多该有的激动。
远远的站在村口,已是斜阳如血,看着熟悉的村庄房舍上飘渺的缕缕炊烟,父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自家门口,急急地向我走来。那熟悉的身影让我的鼻子发酸,原本很强健的身体在病后已经益显苍老,步履亦变得蹒跚了,也许只有这曾经熟悉的夕阳能告诉我父亲在这几年中的诸般变改。等他走近的时候我才能切切实实的看清楚他额头上的沧桑和岁月遗留的皱折,跟两年前长沙一别时的印象已相去甚远,我知道父亲去年是病得不轻的,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的让人不敢触碰。这是我的父亲吗?是我印象中的那个健朗的父亲吗?
“回来了。”
说罢父亲已经用那双我曾经熟悉不过的手帮我把行囊扛在肩上,这双手曾经伴随我的行囊走过无数次远行,从家里到长沙求学再到湘西工作,从我不经事到现在归来,我已经数不清是多少次了。每次都是我跟在行囊后头单单的看着父亲高大的背影,走进校园,走进湘西,以至现在走在家门口。可现在这双手已经让我陌生了,手上布满了老茧,每个手指的前关节已经不能自由弯曲了,象秋天里家门口那已经枯萎的老槐树根,僵硬的没有任何生机。父亲真的老了,老的让人心疼。
我和父亲是缺乏沟通的,其实那时也不知道要怎么样跟他谈我的想法,谈我对生活的理解,即便就是现在我想我也无法向他一一讲述儿子心中的感想了。也许就是两代人之间的带沟吧!每次看到他欲言又止的神情,我知道他是有很多话想跟我说的,但他又不知道要怎么样跟我表达,只是一遍遍的告诫我在外面的日子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记得常跟家里联系,少让他和我妈担心。在外跟人共事要多多替别人着想,要站在别人的立场上去考虑事情,与人为善。在家的日子少了,每次从电话里听到的总要我花费很大的精力去想象。“儿行千里母担忧”,可我却再没有听过从父母口中传出来的忧愁,对于他们的处境和艰难总是只字不提,更多的是关于我数不清的询问。
父亲的身体已经大不如前了,做事也再也没有以前那样利索了。往往是事情做到一半就已经气喘不已,额头上冷汗直冒。我见他在打扫卫生时冷不防的弯下腰去用手用力的按着肚子,脸上的表情痛苦,最后只好蹲在地上,等缓过神来再重新接着扫。他的病是我历来就很担心的,为了给我省下一个月的生活费曾经忍受过莫大的痛苦,用最痛的方式排除自己体内的结石。我不知道那些疼痛里面包含他多大的苦心,但我知道那里面埋藏了对子女的深厚的爱,尽管父亲的爱从未曾用话语表达过,可我知道父亲无言的爱早已在我心里为我撑起一片蓝天,让我有信心去面对一切。
当母亲为我和弟弟一点一点地整理行囊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们又要远行了,母亲赶早为我和弟弟做好了早饭,然后看着我两兄弟一步步走出家门,本来讲好不要父亲去送我的,可他执意要到县城车站去送我。到县城的时候早班车已经走了。离晚一点的车开车还有两个小时,他陪我坐在候车室里,没有话语,其间他出去了三次,说去帮我我看看车来了没有。我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了,每次我远行他都会早早的把车次问好,有时候甚至连车到终点站的具体时间也帮我问好了。当他最后一次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向我招手我知道车来了。他帮我把行李搬上车,找好座位,叮嘱我好好看好行李,到了打电话。我知道他这时候好象有很多话想跟我讲,可他还是没有讲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汽车启动了,我看见他转过身去用衣角轻轻的抹着自己的眼睛。我不住的喊要他回去,他应着,可就是不肯移动脚步。看着他我的眼泪也出来了,我知道他是舍不得我。以前从来没有见到他送我的时候流眼泪的,也许他真的觉得自己老了。我转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等抹掉眼泪再看他时他还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我,看着我的身影远去,直至消失在他的眼里。
车渐行渐远,带着父母的牵挂我也走远了。
我在心里一遍遍的祈祷,希望他们以后的日子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