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郑家潭

我是晚间离开郑家潭的。

但仍然记得傍晚乘船而来所见的诸般景致。

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骛齐飞。

偌大的江面稀稀松松的点缀着几只唱晚的渔舟在夕阳的辉映之下悠闲；河中嬉戏的少年追逐一碧数里的波涛中；偶尔飞翔过天空的几只水鸟，歇翅在河滩上深深的芦蒿丛中，不时探出娇小的头，环故四周，再低下头随意的翻找水中石块下的生灵；船尾过后的水面拖曳着长长的水痕，一点点地扩散，最后消散在远处的水面上。

弯膝坐在船舷上，看着周围的景致随着船的前行向后退去，远远的便可以看见那河边码头处立着几棵苍老的古树，树下栓着几页孤舟。此情此景，不禁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笔下描叙的故乡，那一幅江南水乡图出之于绍兴，与此地相去甚远，但又如此相似。是沈从文先生画中的柳林岔么，亦或是晚霞中的鸭窠围。

归来时已是满天繁星，伫立在船头，耳边穿来阵阵机器轰鸣，任微凉的河风轻轻拂过脸庞，再举目望去，已是沉沉黑夜，黑幕下的郑家潭却是另一种美丽：远处重重的山岭在夜的深邃中被染成团团黑影，倒映在水面，隐约可见模糊的轮廓。江面上散落的渔火，忽明忽暗，与满天繁星连在一起，仿佛鲜活的精灵在夜的广大背景下舞动，依稀传来的阵阵渔歌，无不增添夜色中郑家潭的妩媚，静静地倾诉着不老的情怀，全身之外似乎已经被侵蚀，逐渐沉淀。

几年前所读沈从文先生《湘行散记》中一文——《忆麻阳船》中体会到了这种感动，只是无此刻间的真实和触动。几十年以前的他独坐在回老家凤凰的船上，将那一路所见全描叙在一封封情书中，也许景致与此间无别样，但文人眼中流淌的也许不只这一江秋水，更多的是万缕柔情，诸多浪漫。

船逐渐远去，而今我却似乎不经意间闻到了那曾经漂流在湘西江水中的缕缕乡情，不曾惊醒，却如此清晰。

回头望去，已经隐没在黑夜中的郑家潭却已不知守侯在哪个河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