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和山是一对老战友。
当年,他俩都只有18岁,怀着对军营的向往,来到血火纷飞的中越战场。他们在一个班,凑巧同年同月同日生,只不过伟比山早两个时辰从娘肚子里钻出来,两人以兄弟相称。
那时,蹲在猫耳洞,抽烟成为战友们消除寂寞的方式。山是乡下人,家穷,他又爱买书,出于节省,只能抽1角3分钱一包的丰收烟,伟是城里人,父亲当局长,家中常寄些好烟。伟总忘不了赠些给山分享,令战友们好羡慕。
后来,山考取了军事院校,离开了前线。伟也由于表现出色提拔为班长。不久,部队参加攻打凉山战役,伟所在连队为抢占某高地,与敌发生生死搏斗,伟身负重伤,荣立二等功,火线入党后役满退伍,在市委机关给领导开小车。
光阴流逝,多年后山转业,回到伟所在的城市。山在伟的帮助下,幸运地分配到市公安局刚组建的交警队,当上了一名交警。山长得牛高马大,皮肤黝黑,人站在指挥台上,犹如一尊铁塔,令过往司机、行人望而生畏。每天,伟接领导上下班,都经过这路口。山看到伟的白色伏尔加,总要敬礼,伟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两人先后成家,虽同一座城市,相聚机会却少。有时实在架不住伟的邀约,山就陪伟到茶馆喝茶,感悟人生和社会。两人仍嗜烟,只不过,山抽的是软白沙。伟说:“当交警了,你还抽这个。”山答:“比起当年蹲猫耳洞时抽丰收烟,够幸福了。”两人会意地大笑。山一杯茶下肚,又说:“弟欠着老兄一笔‘烟’情呢。”
后来,伟到省党校干部班进修,回来后,伟在烟草公司当副经理,一年后,又升为经理,伟再不开车了,他有了自己的专车,每日早晚有司机接送,当然,依旧经过那个十字路口。但值守岗亭的交警不再是山,因为山已当上中队长。当了官,就有太多应酬,伟和山相聚的机会更少了,伟依然不忘老战友。每当公司有内销好烟,他就设法弄一些,派司机小李送到山家里,以示关怀。山对伟愈发感激。
有一天下午,正在岗亭陪民警值勤的山脸色大变,因为他看到小李独自驾着伟的小车在超速闯红灯。他毫不犹豫用手机通知下个岗亭值勤交警拦截。几分钟后,那边交警打电话过来:小车已被查扣,发现司机是饮酒后驾车。司机态度很不好,点名要山处理。山略一迟疑,脑子打了个转,终于下决心:“照章处理,吊扣驾驶证,并处罚。”
当晚,山正在家中看电视,伟笑哈哈走进屋,司机小李就跟在身后,手上提着两瓶酒一条烟。山自然明白老战友的来意,热情让座:“嗬,经理大人亲自驾到,不敢当,不敢当。”伟不客气,开门见山地说:“老弟,你怎么搞的,小李这点小事儿,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该放过吧。”山装作为难的样子说:“老哥你是领导,自然明白遵章守法的大道理。小李违了章,我这当交警的不管,就是失职呀。”伟说:“你看小李多诚心,这是长沙卷烟厂新出的白沙金世纪烟,他特地买来给你抽的。”山婉然谢绝道:“老哥,你我相知10多年,我的脾气你清楚,若是平时,你烟酒,我会收下,这回不行,请你们带走吧。”伟听山的话,脸色铁青,不悦而回。
从此,一对如兄弟般的老战友疏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