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再一次抓起了电话机,缓缓的放在耳边,右手开始拨号“****-3114150”,她机械的听着那边的盲音,在心灵深处祈祷“妈妈,再和女儿说句话吧!”
“喂!”那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她一下子就听出那是爸爸。
“爸,我……我……”她哭起来,说不下去了。
“小雯,你说清楚,你在哪儿?”爸爸着急的问。
“喂,小雯,我是妈妈呀,你怎么了?好孩子,告诉妈妈!”耳边响起妈妈急切的声音。
“妈,妈!”她突然那么的想妈妈,好希望妈妈就在自己的眼前,好想扑到她的怀里痛哭一场。她大声的叫着,任泪水在脸上泛滥。最后,她抽啜着说“妈。我,我今天晚上,在回校的路上,我遇见了一伙坏人,他们,他们……我……”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那样的陌生,她只听到妈妈的一声惊叫,电话一下子挂断了。
“妈,妈!”她撕心裂肺的哭叫着,妈妈怎么了?她晕倒了吗?妈妈的身体一直不好。那边依然是盲音,话筒从她的手中滑落了下去。完了,一切都完了。妈妈,女儿不孝,下一辈子再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吧!
她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失魂落魄,再没有一丝的恐惧。她还有什么可怕的呢?一个快死的、求死的人还会怕什么呢?她真象是一个幽灵,偶尔匆匆擦肩而过的夜行人会惊讶的瞥一眼这个衣衫不整、神情呆滞的女孩儿。但是没有人过来问她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或许他们以为她是一个疯子。她要去哪里呀?
她望着那深不可测的湖水,觉的人生很滑稽。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葬身湖底。自己曾经美丽,那么幸福,有个温暖的家,有双可亲可爱的父母,身边有那么多关心自己的老师,患难相助的朋友,自己被亲情、友情包围着,自己曾有着那么瑰丽的理想,可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今天晚上的一瞬间付之东流。她知道活着就意味着被别人指指点点,或被人可怜。她不要那廉价的甚至是虚伪的可怜与同情,她更不要看见父母那无奈的眼睛,她宁愿选择死!她知道这样父母会伤心,可是她坚信长痛不如短痛,过段日子时间会治疗他们的伤痛,别了,亲人!
她的脸上绽现出一丝艰涩的笑!然后她如一只飞蝶般轻盈的飞向了那片蔚蓝色的诱惑!她的身子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圆弧。在挣扎中她隐约听见有人在喊着什么。慢慢的,她感觉自己在飞,一直的飞。终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
当晨光初露时,湖边上围了一圈的人。人群里一个四十开外的男人浑身湿淋淋的站在那儿,他身边还有一个没有苏醒过来的女孩子。几个好心的人正忙着给女孩子掐人中,有的打算去找车,送她去医院;有人议论着当今的年轻人不知惜命。突然女孩子身边的人惊喜的叫起来,“喂,看,有救了!看她的手动了一下了。”
那个男子叹口气道“有救就好,这么年轻死了多可惜。”又隔了好一会儿,女孩子长长的睫毛动了动,接着,她的喉咙里响了几下,吐了一些水。她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人把她上身扶了起来。那男人问她,“你是哪里的呀?”可是他发现她的眼睛是呆滞的,她仿佛看不见也听不着。那个人把手放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竟跳了起来,“晦气,竟然是一个白痴!”于是,大家商量着该怎样处理这个女孩子,有人说送派出所吧,有人说“让她呆着吧,说不定她就没有家!”
大家议论纷纷,人群外挤进来一个五十开外的男人,刀条脸,双下颏。他一路挤到女孩子的身边,
“喂,你这死鬼,害我找了你一夜,快跟我回家!”说着,向那个救人的人鞠了一躬,又狠劲的扯了一下那个女孩子,凶狠的说“还不快谢谢大叔?”
那个女孩子依然是呆呆的,那个刀条脸的男子又做出一副欲打状,被那个救人的人拦住了,“亏你还是她爹,她都这样了,你还忍心打她?”说完,转身走了。大家看事情似乎结束了,也就各自纷纷的散去了。那个自称是父亲的男人看着晨光中的女孩子,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狞笑,那目光居然好象是发现了一块金子。
这是一间低矮潮湿的小棚子,里面没有什么摆设,但是收拾的还算干净利索。兰子正坐在一个小矮凳子上,穿着一件旧的素色的碎花衬衫,一条灰布旧裤子,一双半旧的布鞋。此时她坐在那里,一缕阳光正透过门逢泄进来掠过她的脸庞,她是那样的宁静,象一尊雕像。她的眉毛微颦着,仿佛在思考什么事情。她感到在这里非常的不自在,一切都仿佛很陌生。她只是定定的坐在那里,要想起什么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一段时间以来她好象时常这样的出神。她的脑海里一片的空白,她又隐隐的感到头痛。
“嘭”门被推开了,他跌跌撞撞的进来,嘴里喷着酒气。
“死仔儿!又在那里挺尸,养着你有什么用!”说着,趔趄着向她扑过来,她急忙向后退去,她怕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的父亲那么的怕。他说自己是她的父亲,叫她叫他爹,并且告诉她说她的名字是兰子。兰子听人叫他王大。可是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即使是头想痛了也想不起来。但是只要她一发呆,王大就仿佛非常的生气,就骂她挺尸,甚至打她。此时,她向角落里退去。突然她的背触到了墙,她吓坏了:她已经无路可退。她蜷起身子,浑身发抖,睁着惊恐的眼睛,盯着渐逼渐近的父亲,等待着那落在身上的拳打脚踢,不自觉的抱起了双肩,护住了脸和胸部。
“啪”的一声,王大胖大的身体轰然倒地,他被脚下的凳子绊倒了,头刚好碰到了一块儿废砖头上,血顿时流了出来。
“呵!臭丫头!竟、竟然敢绊你老子我!”他气急败坏,用手摸了一下额头,顿时惊叫起来,“吓,流血了!你个臭婊子,烂货。我,老子明天就卖了你!”他依然都嘟囔囔,但是声音一会儿比一会儿小了,最后终于没有了。
兰子睁大了眼睛,她缓缓的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踱到他的身边,推推他,他哼哼两声又睡了。她使劲拉他想把他扶上床,但是,她的力气太弱了,最后她只得放弃。她从床上取下了一床被子,盖在他的身上,就远远的坐在床上,远远的望着他,使劲的想回忆起什么,可是她的头一阵阵的灼痛,她什么也记不起来。
清早,她被王大撕醒了,王大吆喝她去做饭。她赶紧出去做饭,并且庆幸他没有打自己。她看见他额头上结了血痂。饭后,王大出去了,快中午的时候才回来,并且带回一个她曾经见过三、四次面的男人,他叫刘巴。刘巴每次来都会拿一种令她更加恐怖的目光看她。他咧着一嘴的黄牙说“兰子,巴哥给你买花衣服穿,给你买花戴,好不好?”兰子从心里不喜欢甚至憎恨他。
里间王大的声音大起来,“好了,你把她带走吧!昨天夜里磕了我一个大口子,再留恐怕有一天连命都搭上了!”倒水的兰子听见王大说。
“我早就说带走,你还不肯……”刘巴喃喃着,语气里掩饰不住的高兴。
“我不肯?你个抠鬼!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冒了多大的风险才把她搞到手,怎么也不能亏本!”王大说的咬牙切齿。
他们以下说什么,兰子听不懂,也听不清,使劲想,偏偏头又痛了。
“兰子!”她听到王大喊,忙端水进去。
“死了吗?倒水倒这么久!”王大吼着,她头都不敢抬。刘巴来拉她的手,她往后缩去,象被火烫了般。
“兰子,你今儿和你巴哥一块儿去看你妈,要乖乖的,好好收拾一下!”王大面无表情的说。
“看妈妈?”兰子眼睛一亮,脑子里隐约闪过一个影子,但只是一闪而过而已,立时消失了,再想,只是头疼。
当她跟着刘巴离开家,竟奇怪没有一丝丝的留恋。他们坐上了火车。刘巴一路上老拿那双吓人的眼睛看她。那眼神好象只快饿昏的狼突然发现了一只肥羊。兰子身上直发冷,她真后悔,不该和他出来,尽管她非常想看看母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下车后,他带着她走去。她东张西望,力图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但是她马上失望了。他们来到了一所低矮的房子前面,他打开了门,顿时一股霉气扑面而来,刘巴转过身来想抱兰子,兰子躲闪着。他到底力气大,还是把她硬是推进房去,并且在背后关上了门。他望着她狞笑,她象一只受惊的小鹿,无辜的睁着一双大眼,抱紧了怀里的小包袱。
“我妈妈呢?”她结结巴巴的问。
“你妈?谁知道在哪个爪哇国呢呀!哈,告诉你,你要记住,我是你的男人,起码今天。”他狡诈而得意的笑着,一步一步的逼过来。
“不,不!”她后退着,使劲的摇头。
“怎么?王大的话你就听,我的话你就不听吗?实话告诉你,那个王大是个人贩子,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把你搞到手的,又怎样让你对他百依百顺。但是现在他把你卖给了我,你就必须听我的!”说着,他猛的扑了上来,搂住她,使劲的撕着她的衣服。她突然间爆发了,她咬他,踢他,打他,她哭,她拼命的喊“救命”,拼命的挣扎着,突然间她觉的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好象在哪里经历过,在哪里?她想不起来了。在哪儿?在哪儿?她隐约的记起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几个晃动的人影。呀,还有什么?痛。
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了,几个人闯了进来,最前面的一个箭步冲上来,刘巴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手筘就套在了他的手上。然后其余的人胡乱的给他套上衣服推他出去了。那个人把散在地上的衣服朝她丢过去。她抬眼看了他一眼,不想他也刚好在看她,猛的她发现他的目光一亮。
“倩倩!怎么会是你?”他扑过来,一把攫住她的双肩,不可置信的凝视着她的脸。
她的脸是冷漠的,毫无表情。她头发很乱。她粗暴的推开他,自顾自的穿衣服。他惊呆了,随即又猛的把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他大声的对她吼,“你仔细的看看我,我是肖勇,你忘记了吗?”
“我叫兰子,不是什么倩倩!我也不认识你,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有人返了回来,催肖勇走,肖勇悲伤的指着她说“她是倩倩!”
“倩倩?你是说咱们局长的女儿、你的女朋友倩倩?”
那个人的表情无异于听见了天方夜谭,肖勇点了点头,,“可是她已经不认识我了!”
那个人赶到了倩倩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终于欣喜的说“真的,真的是倩倩!倩倩,你看看我,认识我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接着说,“那天我和肖勇一块儿去你家,你还玩笑的叫我‘饭桶’的那个,记起来了吗?”
兰子厌恶的看了他一眼,依然摇了摇头,并不耐烦的把头扭向了一边。她不会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范童走到懊丧的肖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可能是受惊吓过度了,我们先带她回去。不管怎么说,找到她终归是件好事!说不定她还记得老局长呢!”
“不会!她连我都记不起来了!这三个月里,他们都对她做了什么!她竟然会变成这个样子!”肖勇的眼圈儿红了,他忙把头转向了一边。最后,他们带了极不情愿的兰子离开了那间小屋。
兰子被人带着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又被人带着检查身体,量这儿量那儿,摆弄了老半天。她不说话。别人要她坐她就坐,让她站她就站,让她躺她就躺。最后她被带进了一间大房子里,在那儿她看见了几个穿警服的人,其中有她见过的肖勇和范童。她注意到自己进来时反应最强烈的是肖勇和那个年龄最大的坐在正中干部模样的老警察。她一出现在门口,那个老警察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绕过椅子向她走来。她发现他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他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一直走到她的面前,把她从下到上,又从上到下的看了几遍,最后把她搂到了怀里。
“倩倩,爸爸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她感到有种暖暖的感觉涌上心头,居然有了瞬间的感动。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肩头,听着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这种感觉很熟悉,在哪儿?是谁?在什么时候?可是她实在记不起来,尽管她非常喜欢这种感觉、也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她流泪了。
许久,老人放开她,“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可是我并不认识你,或者我不记得了。”她低声说,垂下了眼睛。她的一句话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也粉碎了老人以及肖勇心头那微薄的希望。
兰子依然被带回了老局长的家。老局长说离开女儿这么久,不忍心把她孤零零的留在医院里。再说他以前工作忙,没有好好的陪过女儿,也该补偿补偿,尤其是经历了这次事故之后。何况医生也说熟悉的环境对病人记忆的恢复有好处。当然,他已经为她开好了药,同时嘱咐他们要千万记得按时回来复查。这样兰子也就是倩倩住进了老局长的家。
这是一套宽阔明亮的住房,甚至可以说是豪华。三室一厅,父亲一间,倩倩一间,还有一间是陈姨的。倩倩回来那天,陈阿姨特别的激动,拥着倩倩不停的掉眼泪。回来的路上父亲就告诉了倩倩,陈阿姨是在她七岁时就开始带她了,所以彼此感情很深。奇怪的是倩倩看见陈阿姨并没有感到一丝丝的熟悉与亲切,甚至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毫无印象。于是肖勇就陪着她把这套住房参观了个遍。他们多么希望有些东西能够唤起她的回忆呀!可是他们渐渐的失望了,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的记忆就如同是沉睡千年的莲花。他们最后只得把她送回了她自己的房间休息。
她一觉睡到夜里九点,梦见一些古怪的东西,摸模糊糊的,好象有湖水,有路灯,有一些晃动的人影,有一个打电话的小女孩儿,好象在伤心的哭……乱七八糟的,她感觉好累,好累,好想抓住些什么休息一会儿,她真的抓到了,她死死的抓住它,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突然她惊醒了,她感觉到一只手正抚摩着她的额头。一睁眼,她惊恐的眼神正对上父亲慈祥的目光,那里面有些许的宽慰,而更多的是负疚、悲伤和痛惜!
“醒了?又做噩梦了吧?”父亲笑着为她拭去额头的乱发。她这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父亲的一只胳膊,由于用力过猛那条胳臂上已经留下了两个红指印。
“对不起!”她有些内疚的说。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父亲转过头去,不让女儿看见自己眼里的泪花,他踱到了窗前,注视着外面城市的阑珊灯火。
“我对不起你们母女,现在你失去了记忆,否则你是恨我的,你已经恨了我这么多年,”他回过头来,注视着自己的女儿,“孩子,爸爸告诉你一些关于你母亲的事情吧!尽管也许你听后会依然记恨我。”
“你的母亲,是个好妻子,也是个好母亲。她嫁给我以后,我从来没有给过她太多的温情,因为我是个警察,我有许多的事情要做。我不仅常常忽略了你的母亲,相反她还要替我担惊受怕。那时侯我还只是个中队长,大案要案冲锋陷阵我必须是第一个。我经常半个月、一个月的呆在外面,每天起早贪晚,就连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我也没有在她的身边;你病了也经常是你的母亲带你上医院打针吃药!可是你的母亲从来没有一句怨言。她说‘谁叫我当初选择做警察的妻子呢?’于是我把你取名叫倩倩。其实我是不忍心拖累你们,我欠你们母女的太多了!”父亲低下头去。
“后来,家里经常接到恐吓信和恐吓电话,我不在乎可是你的妈妈怕了,她几次劝我改行,我说除非我死了,她就哭了,从此就再也没有提起过。以后我每次出差她都叫我准时打电话回家报平安,有几次我忙得昏了头忘了打电话给她,她就担心的不行,她是吓怕了。你五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去完成任务,是去缉拿一伙贩毒分子,我们整整十五天没有回家,奔波了四个省份,十来个城市才完成了任务。组织规定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的理由和外界联系。在那次行动中有五个警方人员牺牲,其中一名是中队长,偏偏他也姓潘。等我赶回来,你的母亲已经过世了一天了,医生说是突发性的心脏病,并且说你母亲一年前就已经有轻度心脏病的征兆,这次可能是受了重大的打击。当时只有我明白你母亲是因为我而故去的,如果我不是去的那么远,去的那么久,如果我去的那个地方不是那么的偏僻,如果我能够及时的打电话回家,那么你的妈妈就不会含恨九泉,是我害了她呀!“
说到这里,父亲流泪了,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淌了下来,倩倩也早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这时她才对母亲有了些许的印象,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案头的那张全家福,柔和的灯光照在镜框上,相片里的母亲对她柔柔的笑着。母亲旁边是年轻英俊的父亲,他们面前是四岁时的自己,曾经是多么美满幸福的一家呀!
“不要再自责了,这些并不是你的错,爸爸,真的!”她回过头来,郑重的说。此时她才发现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他的鬓角有些斑白,背也有些微驼。
“真的?你终于肯原谅爸爸了?真是太好了。”他竟兴奋得不知如何是好,好半天他才说“你以前老是说是我害了你的妈妈,要我赔。长大了虽然不再旧话重提,也没有真正的原谅我。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呢!”说完,他把女儿深情的搂进怀里。
“现在,讲讲我吧,爸爸!”倩倩说,爸爸点点头。
“你母亲去世后,你很长时间不理我。你目睹了你母亲的辞世,你对我吼‘是你吓死了我的妈妈,妈妈看过新闻报道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就倒了下去,她说‘孩子,你爸爸他再也回不来了’。是你害死了我的妈妈,你赔我妈妈!’经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清晰的记得那一幕。是啊,我这个爸爸和一个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并且是我夺走了你的妈妈,你怎么能够不恨我?后来,你渐渐的长大,虽然你不再哭着要我赔你妈妈,但是我心里明白你是恨我的,或者说得好听些,即使不恨,也不是正常孩子的喜爱。”说到这里,父亲苦笑了一下,看看女儿。
“啊,原来我以前是那样的不懂事。”她不仅羞红了脸。
“也不是,这种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孩子的身上都会造成伤害的。”父亲说。
“你没有考虑过再婚吗?”
父亲惊异的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外星人。“这是倩倩的话吗?我不相信。我当初也有过这个念头,毕竟有一个女主人的家才能算是真正的家,也才能有个人照顾你。但是一想到你的母亲,我就又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忍心让另一个女子走你母亲的老路。倒是有些热心的人想成人之美,不过往往人家才说了一个头,就被你骂个狗血喷头轰出门去了。”她被父亲幽默的话逗笑了,心里却是非常的不好意思;原来自己以前是这样的小气。
这时,父亲站了起来,“好了,今天晚上就说到这里吧!你好好休息,哦,别忘了吃药!”
说完,父亲给女儿倒了一杯水,看着她把药吃完。
“我想听听其它的事情!”女儿说。
“明天吧,今天太晚了!”父亲说完出去了。她望着父亲的背影,竟然觉得很内疚。
第二天,陈阿姨买菜回来,被眼前的情景惊的目瞪口呆,她看见倩倩正在拖地,并且已经把客厅拖了一半了。她忙放下菜蓝,夺过倩倩手中的拖把,“倩倩呀,你歇着吧。这些我来干就行了。”
“没关系的,阿姨!这些事挺简单,我以前也常做的,难道不是吗?”倩倩一脸的随意,没注意阿姨的嘴巴惊的半天合不上。
正在这时,父亲从卧室里出来。
“怎么了?”他一边穿外套一边问。
“啊!倩倩墩地了!”陈阿姨的语气惊讶的简直象发现了外星人,要命的是父亲也明显地愣了一下。
“没什么吧,我以前也做过,难道不是吗,爸爸?”倩倩依然平静的说,阿姨和父亲对视了一眼,父亲又环视了一下客厅,这里一片窗明几净。
“这客厅也是你收拾的吗?”父亲有些怀疑。
“当然,我还打算做饭呢!”
“你会做饭?”两个人异口同声。倩倩以前是从来不干这些事情的,就连自己的房间也一向是陈阿姨帮忙收拾打理的。并不是她懒惰,只不过这是一种习惯。父亲和阿姨不明白这三个月里,她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何以变化如此之大?
父亲吃过饭去上班了,家里就倩倩和陈阿姨两个人。倩倩没有什么意思,她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什么她喜欢的书。当然那些洋娃娃一类的小玩意还是吸引了一会儿她的注意力。但是过些时候她就厌倦了。于是她就去找陈阿姨。
“阿姨,你能和我说会儿话吗?”她怯怯的问。
“当然了。”阿姨高兴的停下手里的活儿,坐到她的身边来。
“你能告诉我一些关于我以前的事情吗?”
阿姨想了想,说,“当然可以!”
陈阿姨是乡下的,丈夫是个农民,老实巴交的,他们有四个孩子,生活并不宽裕,偏偏丈夫病了,于是她出来打工给人家当保姆补贴家用。“那你来时我几岁?”倩倩忍不住问。“六岁吧!我一来就喜欢上你了,扎着两个小辫子,要多亲有多亲,况且你和我的小女儿一样大,又没有妈妈,我觉的你很可怜见的。”说到这儿,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倩倩,怕她伤心。
“你有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儿?”倩倩转移了话题,很巧妙。
“是呀!”谈到女儿,陈阿姨眉飞色舞起来,“你不记得吗?我还带她过来和你一起玩儿,你们一起很开心,我的女儿叫阿香,黑黑的,不记得了?”她极力的提示着,倩倩只是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哎,也难怪,连你爸和阿勇都不记得了!哎,造孽呀!”她感慨着。
“阿勇?”她重复了一遍。
“对呀!我真不明白,你怎么会连阿勇都忘了呢?你们可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呀!”阿姨叹道。
“阿姨,你给我讲一讲关于阿勇的事情好吗?”她请求道。阿姨点了点头。
阿勇也是从小就没有了妈妈,他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别人走了。阿勇很恨他的妈妈。他爸自从他妈离家出走后就酗酒,整天醉醺醺的,很长一段时间振作不起来。后来他又娶了一个老婆,但是继母对阿勇不好。阿勇家就在倩倩家楼后不远的居民楼里。阿勇和倩倩是同学,从幼儿园、小学一直到初中毕业,毕业后倩倩就不再念书了,而阿勇考取了一所很有名的北京的警官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了倩倩父亲所辖的局里。
“其实呀,阿勇本来可以留在北京的,可是为了你,他自愿的回到咱们这个小城来。”阿姨觉得既惋惜又自豪。
“为我?”
“可不是为你?他说你一个人孤零零的,与父亲关系又不好,又不太爱说话,他不放心你。他甘心情愿的回来,甘愿放弃原本优厚的待遇。想想看,阿勇对你真的是有心呀,可是你却居然连他都忘记了,你不知道他是多么的伤心!”
“我……”倩倩预言又止。
阿姨拍拍她的肩,无奈的叹了口气。
倩倩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她开始了解父母,阿勇还有自己,虽然并不是全部,她望着镜框里的母亲喃喃的说“妈妈,让我尽快的恢复记忆吧!”不经意间她弄翻了镜框,却惊讶的发现那背面是肖勇的一张英姿飒爽的单身照,一身戎装的对着她深情的笑。镜子后面的桌子上是一把钥匙,她试着去开那些抽屉,惊奇的发现里面珍藏着一叠叠的信,都是肖勇给倩倩的,还有一本本的相册,那简直就是她和肖勇的世界。那些信一直从高小到五个月前。她看见了两个人爱的轨迹,看到了肖勇对倩倩的一往情深,那里有哥哥般的关怀和鼓励,更有恋人间的浓情蜜意。她仿佛看见肖勇和倩倩手拉着手的长大,年幼的倩倩心疼的抚摩着肖勇被继母敲肿的手指;肖勇为小倩倩擦去眼角的泪痕;仿佛看见肖勇为了保护倩倩被坏孩子欺负,打的头破血流,却依然挡在倩倩的身前;仿佛看见在春光里肖勇拉了倩倩的手在花丛中畅游……他们是那样的默契,只一个眼神就能彼此的心照不宣。她的眼睛湿润了。她又打开那些相册,那里面大多是她和父母以及和肖勇的合影。从她几个月大到现在都有,她看见自己依偎在妈妈、爸爸的怀里笑的那么的甜蜜。以后失去了母爱的倩倩嘴角、眉梢似乎都带有一丝的落寂,直到相片里出现了肖勇,她才又活泼起来。她的手指停了下来,这是一张肖勇和倩倩的合影,时间是倩倩失踪前的一个星期,背景是一片大海。他们坐在沙滩上,她依偎在肖勇的怀里,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她笑的那么的甜,那么的满足。她被他们感动了,尽管她的脑子里依然是一片空白。
“我就是倩倩吗?如果我是倩倩那么我该是多么的幸福呀!”她自言自语,同时回忆起了肖勇,想起第一次见他,他目光中的那份惊喜,那份爱怜;想起他听到自己说不认识他时,眼睛里的那份痛苦和失望;回忆起以后的每一天他看见自己时目光中的那份炽热。他在等自己醒来,他不强迫自己,尽管那种压抑对他来说是一种折磨,他还是咬紧牙关在等,他是怕伤了自己。
“勇哥!我对不起你!”倩倩滑坐在床上,面对着那满床的相片和信不禁泪如雨下。
晚上,倩倩在楼门口等爸爸下班回家,爸爸显然有些激动,这是十几年来女儿第一次迎接他回家,女儿真的长大了,懂事了。爸爸心里无限感慨,更觉得对不起她。
“勇哥怎么不来?爸爸。”她小心翼翼地说。爸爸笑着望着她,“你终于记得你的勇哥了,你的勇哥被你害苦了。走,我们进去说。”吃过晚饭,爸爸给她讲了一些有关肖勇的事。
“五个月前,爸爸负责一起走私案,这个犯罪团伙势力很大,后台很硬。他们扬言如果我再查下去的话就叫我家破人亡。我想既然接了它就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阿勇也很支持我。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会把黑手伸向了你。三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们劫持了你,并以你为要挟逼我即刻终止调查,否则,否则……”他说不下去了。倩倩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可是你并没有屈服,对吧?”女儿问。父亲点了点头,“即使我不查也一定会有人查,况且我对案情了解的比较详细,我不能放弃。你能理解爸爸吗?”他现在并不再奢望女儿的爱,他只求女儿的理解,他的目光满是期盼,这不算过分吧!为了事业,他已经失去了妻子,难道还要失去女儿吗?他自私吗?如果自私他就不会那么舍生忘死的办案,他就不会在枪林弹雨中打拼了这么多年,甚至至今身体里还留有一块儿弹片取不出来。但是女儿能够理解吗?况且她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
“我没有任何的理由抱怨你,爸爸。抓罪犯是警察的天职。如果因为我一个人让更多的人受苦受难,我宁愿一个人来承担!”她一字一顿的说。父亲自豪的说“你不愧是我的女儿!”
爸爸随后告诉了她她失踪后肖勇的反应,“你失踪后,最先失控的是他,他拔了枪就往外冲,他想去犯罪团伙的老巢救人。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拦住他。为了防止出事,我关了他三天让他反省。第一天他不吃不喝,第二天他就要求见我,告诉我开始是他太冲动,现在明白救倩倩只有一条路就是把案子破了。我知道女儿进去是凶多吉少,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去白白送死。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我也心疼。我不能再白白的搭些性命进去,他们还都年轻,他们也有父母,你懂吗?”
“爸爸,我懂!”
“爸爸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死去的妈妈,爸爸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的苦!”
“不,不怪你,要怪只能怪那些犯罪分子。以前我也不懂事,让你伤心,惹你生气!”父女俩相对而泣。
她不再怀疑自己就是倩倩,可是她已经不再奢望肖勇的爱。“我还配得上他吗?他还会象以前那样的爱我吗?”她不止一次的问,然而每一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不,不会了,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纯洁无暇的倩倩了!”这三个月里她遭受了太多的苦难。她想去找他,但只是念头一闪。他没有来,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已经分手了?他已经不再爱她了,不是吗?其实她并不怨他,没有几个男人不在乎妻子的过去,而她的过去已经不堪回首,尽管那是被迫的。她黯然神伤的把信和相片重新锁了起来。
她在父亲面前极力的不动声色,尽力的做一个好女儿。爸爸问她,“阿勇还是没有来找你吗?”她摇摇头。“那我晚上让他来找你吧?”
“不要!!”她忙叫起来,“不,爸爸,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感情是不能勉强的!”她跟着解释。
父亲看看她,她慌忙低下头去,她不想让父亲看见自己眼中的悲伤。她的泪无声的流下来:如果没有这场劫难,他们本来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呀!老天真是会作弄人。
那天她坐在卧室里发呆,面前是肖勇的那张相片,她一会儿把它翻过来,一会儿把它翻过去,任父母和他的相片在自己的眼前交替。突然间,她觉的自己好孤单,好寂寞,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她隐隐的感觉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她到底从哪里来,她又到底是谁?她的头钻心的痛。
突然,一束鲜花伸到她的面前来,挡住了她注视肖勇相片的视线。她诧异的回头,正是肖勇。只是比上一次见他更憔悴一些罢了,眼圈儿有一些黑。。
“我听伯父说你好了许多,记得我了吗?”他笑着,但是那笑明显的有些牵强,他居然在怕着什么。
“勇哥!”她轻轻的叫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啊,老天保佑,你终于记起我了。你终于又肯叫我勇哥了!我……我……”他竟兴奋的不知所措,把她抱了起来,转了几个圈儿,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她马上羞红了脸,指了指门。
“OK,”他调皮的眨了眨眼,过去关了门,并且重新拿起了那一束花,郑重的捧到她的面前“给,你最喜欢的满天星!”
她瞪着那花,有些愕然,“怎么是满天星呢?”
“当然是满天星了,忘了我每次都送你满天星,因为你对玫瑰花香过敏嘛!你说满天星更能代表爱情,一颗星就是一颗爱的火花,你说要让我们的爱满星空,你记起来了吗?”他笑望着她,他真的怕她永远不醒呢!
“我说过吗?我真的记不得了!对不起。”她双手接过花,插在花瓶里。
“我们今天出去玩儿,好吗?”
“出去,你不要上班吗?”她愕然。
“难道我就不该有两天的假期吗?难道我们不该庆祝一下我们重新开始吗?难道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不是,我……”她预言又止。
“不是就好,我们走吧!”他拉了她出来。
他们来到了海边,他一直拉着她,直到一个地方才停下来,他深情的凝视着她的眼睛,问“还记得这里吗?”
她举目四顾,海,沙滩,记得在哪里见过,啊,对了!想起来了!
“我想起来了!我们在这里照过相的,对吗?”她欢呼雀跃。
他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有哪?”他满怀期望。
“还有,还有……”她努力的想,但是脑子里一片空白,同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痛。
“对不起,我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她低低的说,满怀愧疚。
他望着她,深深的,然后清晰的对她说,“那天你在这里答应我在年底的时候嫁给我,做我的新娘!”
她的脸热了起来,她奇怪这么重大的事自己居然一丝都记不得。
“不,不可能了。”最后她虚弱的说。
“为什么?”他一把握住她的双肩,他看见她眼底的苦楚,随着两行清泪无声的流了下来。“你应该知道我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倩倩了,这几个月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连我自己都不完全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我已经配不上你了,你忘了我吧!”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不,”他打断了她,脸痛苦的抽搐着,他转过身去,面对大海。“你太残忍了,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你明白我这些天来是怎么熬过来的吗?自从你失踪以后,,我几乎丧失了理智,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浑身是血的向我求救。我无数次的自责,无数次的从梦中惊醒,我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保护好你,没有能力救你!我曾经承诺好好的保护你,可是我食言了!你失踪了,我真没有用!”
他痛苦的蹲下身去,双手抱头。她走过去,握住了他的手。他抬起头,泪流满面的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住她,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案子破了,可是哪里也找不见你,我知道完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你了。于是我开始用工作来麻醉自己,不该我接的案子我也接下来。那次抓刘巴本来没有我,是我自己主动申请去的,结果在那里我意外的遇见了你。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的惊讶,有多么的开心!我在心里喊;老天可怜我,又把你送了回来。可是你不认识我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好象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对待我。我伤心透了,于是我又开始等,等着你恢复记忆的那一天。明明是自己的女朋友,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却不能碰,不能随便说笑,甚至不敢亲热的叫你一声‘倩倩’。你能理解这种痛苦吗?”他审视着她,她点一点头,他更加有力的抱住了她。
“倩倩,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老天对我最大的恩赐了,懂吗?答应我,嫁给我!”他在她的耳边温柔的说。她除了点头还是点头。他开始温存的吻她,她陶醉了。
“小雯,小雯!”有人在叫。
她猛的一惊,眼睛刹那间睁开了,肖勇依旧拥着她,吻她,她挣扎着,并且四下里张望,远处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跌跌撞撞的走着,后面一位少妇一边追逐一边喊“小雯,跑慢些,小心摔了!”
“傻丫头!哪里在叫你!”肖勇羞她。
“小雯这名字好熟悉呀!真的!”她努力的想,却发现那是徒劳的。
“倩倩,我对不起你,或许这几个月里你被卖到过其他的地方叫过小雯也未可知,你不也叫过兰子吗?过去的就叫它过去吧!忘记它们我们重新开始,好吗?”肖勇看着她,脸上满是痛惜和自责。
他们终于和好如初了,整个套房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这天肖勇和爸爸谈起了倩倩的婚事,倩倩有些害羞地说帮助陈阿姨做饭就借口躲进了厨房。
突然,他们两个停止了谈话,两双眼睛一起投向了电视屏幕,那里正在播放一则寻人启示“李雯,女,二十二岁,一米六五,A城师范学院中文系三年级……”然后是一张放大的女孩儿的全身相,两个人惊呆了:那分明是倩倩呀!怎么回事?这时倩倩伸出头来,“你们怎么看起电视来了?“她笑问,发觉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也不禁看向屏幕,屏幕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哭着说最后一句话“小雯,你回来吧!妈妈好想你。”接下来就是广告了。“哇,这是什么广告呀?怎么这人的声音和容貌我觉得有一些的熟悉?”倩倩笑着说。
“来,倩倩,坐到爸爸这里来!”倩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看父亲郑重其事的样子就坐在父亲与肖勇之间沙发的交界处,她发现他们的眼神及神情都很异样,不禁问道,“到底怎么了?”父亲和肖勇对视了一眼,最后肖勇说“倩倩,刚才是则寻人启示,失踪的人叫李雯,和你长的很象,并且失踪的日期也正好和你出现的日期相符合,所以……”他没有说下去。
“你们是说我可能是那个李雯?”她站起来。
“倩倩,我们只是觉得你们很象,并不能确定。你先别急……”父亲解释说,可是倩倩的脸色已经变了,满脸的迷惘。自己到底是谁?兰子?倩倩?还是李雯?
夜里,她难以入睡,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愿不愿意是李雯,其实这些天来她已经适应做倩倩了,她爱父亲也爱勇哥,她不知道这个小雯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是不是很坏,为什么要离家出走哪?她有一些害怕,她实在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勇哥。她听见有人在敲门。
“倩倩,睡了吗?”是父亲。
她忙起床开门。
“你也没有睡?”她问,并请父亲走了进来。
“睡不着。”父亲回答,坐在女儿的书桌前,凝视着女儿,许久才说,“我真希望你就是我的倩倩,可是我不能太武断,太自私。我看见那位母亲哭得那样的伤心,我也是为人父母的,我也体味过失去女儿的滋味。倩倩,这些日子你的变化太大了。当然我不是指外貌方面,或许是种错觉,但是我不能排除你是李雯的可能性。倩倩,我真希望你就是我的倩倩,永远都是!”他语结。
“爸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永远!”她扑到父亲的怀里,哭了。
那天晚上,她又梦见了那些路灯,那湖,那个打电话的哭啼的小女孩,梦见了一个面貌模糊的中年妇女叫着“小雯!”那么凄切,又是那个支离破碎的梦。
几天后,晚上父亲回来了。他好象有事要对倩倩说,几次预言又止。饭后,倩倩镇定的问:“爸爸,告诉我吧?我能承受。”
“倩倩,后天爸爸陪你去A 城,验证一下你的身份,你愿意不愿意?”爸爸问。
“我……”她迟疑着。
“你好好考虑,爸爸不强迫你。”爸爸温柔的说,她点头。当天晚上她又做了那个支离破碎的梦。
第二天,肖勇来找她,他们并肩走在街上。肖勇突然站住问一直沉默的她“倩倩,你考虑过吗?是否明天动身?”他的眼睛急切的望着她,渴望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我……”她犹豫着。
“倩倩,不要回去了吧!我担心……”
“你担心什么?”她打断了他的话。他不自然的笑笑,转过头去,“我怕你是李雯,真的,很怕!”
“更怕我有另外一个男朋友,并且已经私定终身,是吗?”她假装生气。
“可是……”肖勇转过头,有点急。
“可是什么?自私。”她白了他一眼。
“对,我自私,自私”他咬咬嘴唇,目光向远处投去。她靠近他,缓和了语气。“不,我开玩笑的,可是我一定要去一次,我不能不对自己以及那两位父母负责。等我的消息。”她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用力握了握,对他笑了一笑。他也笑了一笑,拥着她向前走去。
“我猜老天爷不会再开我的玩笑了!”肖勇大声说。
次日,倩倩与父亲登上了去A城的火车,肖勇到站台上送他们,列车开动了,他看着她,说“别忘了,到那边给我来电话。”她无声的点头,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
列车在奔驰,她的心也砰然跳动,他们父女对视着,默默无语。
火车到站了,他们走出了站台。突然她听到一声喊“小雯!”这个声音是那样熟悉,那不正是梦中千百回听到的那个声音吗?她转过身后,看见一个妇人正急急的奔向自己。这情景好熟悉,又是那个梦,那个支离破碎的梦!是妈妈吗?真的是妈妈?她望望父亲,又望望那个妇女,什么也说不出来。接着那个妇女身边闪出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他们怎么这般的亲切?他们奔到她的面前来。
“小雯,你不认识妈妈了吗?我是妈妈呀!你不是最爱吃妈妈做的红烧醋鱼吗?你不是……”她看着女儿,“你是小雯,你一定是小雯,妈妈记的你的左胸上有一块红痣。妈妈记得的。”她喃喃的说,两行清泪顺着苍老憔悴的脸颊淌了下来。
“妈妈,妈!”她哭出声来,一把抱住母亲,大哭起来。她记起来了,一切都记起来了,那个可怕的夜晚,那些狰狞的面孔,那昏黄的路灯,那个流着泪的女孩儿,那湖……她全部记起来了。
母亲带她回家,家里依然那样狭窄:两间卧室,一个小小的客厅,然而对这一切她都是那样熟悉和亲切。那天晚上母女俩整整聊了一个晚上,母亲告诉女儿在这些日子里怎样的担惊受怕,怎样的度日如年;夜里总是做梦梦见女儿伸手求救。他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母亲埋怨女儿太狠心,丢下父母不管。又说命不是自己的,它是父母给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擅自结束自己的生命,那是不负责任。女儿告诉母亲的是她的经历,当然其中省略了太多的辛酸。即使如此,母亲依旧是唏嘘不已,眼泪擦了又擦,流了又流。最后小雯提出想去学院看看,母亲点头答应了和她一起去。
那天,她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A城师大,老师和同学都万分的惊奇,尤其是她的女伙伴,围着她问这问那,她大多数时间保持缄默,或者对他们的好奇只是报之一笑,最后她悄悄的把最要好的朋友苏曼叫到一边,问到“我以前没有固定的男朋友,对吗?”苏曼奇怪的看着她,好半天才说“啊!原来这些天你跑去谈恋爱了呀!坦白,那位叫什么名字?干什么的?这下我赢定了,我就说嘛,你是肯定会比我先交男朋友的!”她会心的笑了。
她拨通了肖勇的电话,
“喂!”那边肖勇的声音有些急。
“喂!”她有意的想吓吓他。
“倩倩吗?谢天谢地,你终于来电话了!”
她几乎能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我不是倩倩,不要搞错,我是李雯。”她恶作剧的说。
“是吗?对不起……”他结巴起来,语气中满是沮丧。她几乎能够想象他窘红了的脸。
“你有男朋友了吗?”他鼓起勇气问。
“有。”她故意的顿了顿,回答。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好一会儿,肖勇仿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祝福你们!”
“我怎么听着这么的牵强呀!”她故意演下去,“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名字?”
“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
“谁?”
“肖勇!”她加重了语气。
“真的?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好呀,你耍我,好你个倩倩!看下次见面,我如何的收拾你!”他欢呼。
“如果那个真的倩倩突然出现了怎么办?”她问,她可不想做别人的替身。
“她永远也回不来了。有人在一段阴沟里发现了她的遗体。”他们都沉默了。
火车站里,她和父母一起送爸爸,临走,爸爸回头又看了一眼小雯,“孩子,你还会来看我吗?”
“会的,爸爸!我永远都是你的女儿。”说着她又一次拥抱了爸爸,并且目送着他上了火车,泪水湿了她的眼睛,火车开动了,她追着火车使劲的向爸爸挥手,直至火车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一转身,她看见自己的父母相互搀扶着静静的站在那里,她向他们走去……